没有不对人贩子同仇敌忾的，众人争相半道下车，一人抱着孩子，两人一左一右五花大绑押着被打醒的王怀山走了。
牛车滚滚继续朝县城赶去。
王大爷扬起手中的鞭子轻轻抽在牛背上，回头对苏妍说：
“凤山家两个娃娃怎么不跟着过去，人贩子是你们发现的，说不定还能落得个表扬奖状什么的，多好的事呀。”
“爷爷，我们今天去城里有点急事，走不开呢。”宝生丢开麻袋踢到角落里，拍了拍手上的灰。
“噢，”王大爷转回去看前方的路，气愤地说，“这个王怀山，真把老王家的脸都丢光了，干这种损阴德的坏事！”
宝生好奇道：“爷，现在家家户户都缺粮，一般人家收了也养不活，她能把小孩卖到哪去？”
“首都，西北，天大地大总有人要的！这些人贩子想钱想疯了，贵的一个娃卖好几百，便宜的五块十块，只要给钱就卖。造孽哦，将来到了阎王爷那，怕是要上刀山下油锅。”
话音未落，忽然听得宝生在后面惊呼：“姐，你快看田埂上是不是躺着个人？”
苏妍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光秃秃的田埂上，一个男人仰趴着，双颊深深凹陷下去，枯黄的脸皮贴着骨头宛若一具陈年干尸。
他双目圆睁着，直直望着天上的太阳，瞳孔浮现死人般的青灰，嘴唇张得老大，仿佛要说什么没说完就断了气。
见状，王大爷摇头叹了口气，唏嘘道：
“不用看，已经饿死了。我天天在这条路上走，三年来见过的饿死鬼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都是命咯。”
听到这话，宝生赶忙转身用手捂住苏妍眼睛：“你胆子小别看了，省得晚上做噩梦。”
说着又朝王大爷吩咐：“爷爷，你走快点吧。”
“好嘞。妍丫头马上就要结婚了，是要多沾点喜庆的事。”王大爷一声吆喝，快牛加鞭，转眼将田埂上那具尸体远远甩在身后。
宝生生怕苏妍乱想，岔开话题问：“姐，你怎么知道王怀山的箩筐里藏了个人？”
苏妍心情其实并没有受太大影响。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眼下这种极端情况，她能够自保已经费尽力气了，根本没有能力帮助旁人。
她最多也就在心里默哀，祈祷这个薄命人下辈子能投胎转世到一户好人家。
“我又不是诸葛亮，哪里算的到她偷了小孩，只不过见她神色不对，诈一诈罢了。”她拿开宝生盖在她眼睛上的手，语气平静。
牛车颠得人昏昏欲睡。
隔了好一会儿，耳畔响起宝生誓言般的声音。
“姐，我一定好好上班，以后绝不让你和爹挨饿！”
……
县城，红星汽修厂。
“扳手。”
“噢噢，好。”左先安眼睛望着厂门外，心不在焉随手摸起地上一把螺丝刀递了过去。
下一秒，螺丝刀“砰”地甩回他身上，弹到地面滚了好几圈。
左先安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东西递错了，忙不迭重新拿起扳手双手递过去，小心翼翼道：“周师傅，是我不好，对不起。那个买家不会放我鸽子吧……？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到？”
周野从车底下钻出来，冷冷瞥他一眼，“你这半天工资还要不要了，要就专心点。”
“要是要，只是……”左先安挠了挠头，苦着脸说，“周师傅，再过三天我就要去东北下乡了，时间紧，我实在怕有变数。”
“既然知道时间紧，你还不降点价？”
“哎吆，我的亲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平时，这工作卖六百八百都有人抢着要，现在是闹灾荒没办法，四百已经是最低了。”
左先安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污，从兜里摸出盒丰收香烟和火柴，殷勤道：
“周师傅，咱去门口休息会儿，抽支烟。”
周野立在那儿静静睨着左先安，没吱声。
他说的是实话，三百八能把工作买下来算是天上掉馅饼，捡了个大便宜。
“……”左先安被他瞧得莫名心虚，摸了摸鼻子咬牙道，“那就看在买家是周师傅你同村的份上再便宜十块钱！再少我就不卖了，干脆让给我堂兄好了，还能卖个人情。”
他并不清楚苏妍与周野的关系，苏妍来城里那天他恰好有事不在厂里，回去也只听了个大概，没仔细问。
周野取下手套搭在拖拉机车头，朝另一个同事交代了句：“我出去抽根烟。”
“去吧，我帮你看着。”
两人走出厂门，周野接过左先安递过来的烟咬在嘴里，手拢住，烟头被点燃的瞬间发出“滋滋”声响，他甩灭火柴弹开平静道：“先安，要买工作的是我小舅子。”
“啊？”左先安叼着烟愣了一下，随即爽快道，“周师傅你怎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