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很快落下，月亮还没升起，苍茫的暮色给视野蒙上一层灰色纱幔。
两人都没带电筒，乡下的土路崎岖又坑洼，周野推着车快步疾行，视线仿佛完全没受到影响。
原主没有近视眼，奈何苏妍还不习惯摸黑走路，稍不注意就会崴脚。
两人渐渐拉开距离，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左手搭着扶手回身。
“坐上去，我推你。”
“不用不用，”苏妍小跑着过去来到他身侧，环顾四周诧异道：“你不回家吗？这条路是去我家的。”
“天黑了，先把你送回去。”
说罢，周野推着车继续前行，步调不似刚才那般快了，有时察觉苏妍慢了几步，他会放缓，直到女孩跟上来。
临近村口，稀稀拉拉开始有灯光从窗户里漾出来，终于能看清路况了。
苏妍松了口气，笑着同周野说：“好啦，你可以回去了，谢谢你送到这。”
男人微微挑眉，垂眼看着她，听不出什么语气：“都到这了，不跟伯父打声招呼不礼貌。”
苏妍一怔，想起来他还没吃饭，这个时间点好像也没有刚把人用完就赶走的道理，她笑了笑说：
“家里应该还有几个宝生去山上挖的笋，你要不嫌弃我亲自下厨……”
话未说完，一道手电筒的橘光倏地照了过来。
自从丁胜利那夜挨家挨户抓敌特后，村里人人自危，一到天黑便门窗紧闭，她和宝生赶海都是趁大家睡着了偷偷摸摸去的，像这么明目张胆出来活动的人极少。
苏妍蓦然住嘴，警惕地看向光源，下一秒，肩膀被周野轻轻一带，人被护到了他身后。
男人动作如此迅速，苏妍措手不及，几乎撞到了他后背。
那一点点橘黄色的光影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很密。
苏妍紧贴在他身后，风扬起她宽大的衣摆，一下一下拂着周野垂在身侧的手指。
对面的人显然也吓了一跳，他飞快躲到墙角，捡了根树枝攥在手里，远远将电筒往两人身上扫，高声喝道：
“什么人在那！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快报上名号！！”
心绪不宁的苏妍没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谁。
倒是周野面无波澜，声音异常冷静：“荣叔，是我。”
“嗯？噢，周野啊。”
过了好一会儿，苏恒荣才从墙角钻出来，电筒抬高没看周野，反而一个劲往他身后照。
“吆，这不是凤山家的小丫头嘛，我刚从你家出来，快回去吧，你家里正热闹着呢，乡亲们都在呢。”
苏妍心里一阵咯噔，手遮在额头挡住刺眼的光，站出来问道：“荣叔，发生什么事了？”
“你别急，是好事！”
苏恒荣拿开电筒，一拍大腿嚷嚷道：
“下午公安来了，说那个狗日的王怀山已经交代，前前后后一共卖了二十三个小孩！手底下还有好几个专门找卖家的同伙！
要不是今天被你和宝生发现了，那个颠婆不知道还要干出多少丧尽天良的事，还有多少孩子要遭罪呢！
这不，公安特意过来送来锦旗表扬你和宝生呢！还让公社发广播，号召大家都向你们学习，随时随地检举揭发人贩子！
妍丫头，你这下光宗耀祖咯！”
他口沫横飞噼里啪啦了好大一通，最后将电筒往腋下一夹，笑得满脸堆起褶子：
“算起来，我和凤山也是本家，荣叔今天跟着你们沾光了！妍丫头，改天和宝生有空上叔家坐坐，别的吃食没有，白开水还是有的，保准管够！”
原来是王怀山的事。
苏妍没想到自己无心插柳抓到了个人贩子小头目，她敛了敛神，朝苏恒荣客气地说：
“好的，叔，等哪天有空了我过去。”
“欸，那叔和婶都在家等着你们啊。”
苏恒荣最后抬头瞥了一眼周野，摇摇头走了。
两家平常并不怎么走动，苏妍压根没有去他家的打算。
见那人走远了，她抬步继续往家里走，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苏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王怀山。
“上午，我们一起搭的牛车。她挑了个箩筐，用麻袋罩着严严实实，我觉得奇怪就诈了一下，没想到里面装着个不足一岁的婴儿。”
周野望着苏妍背影，一字不落听她静静将上午的经历简单复述了一遍。
听完沉默了片刻，他没再问，她也没再说，本以为这事就此过了，不想第二天这个男人就给了她一个惊喜。
……
苏家还真是热闹。
屋内的煤油灯比平日里要亮，应该是把大哥家的也拿去了。
嘻嘻哈哈的说笑声远远传了出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