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溪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这么平静?”
墨见川双手搭在膝上,马车摇摇晃晃,他在闭目养神。
“那天你在父王的偏殿里待了很久,出来时神色有异。你虽然没有明言,但我也猜到了些许内情。”
帝君连年来头疼不断,加上楼云溪也说为难,会是这个结果他并不觉得震惊。
楼云溪微微讶异,她没想到墨见川已经猜到了事情,却还能一直以来都装作不知道,无所谓的样子。
她不解地问:“既然你都知道了,帝君又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知道他命不久矣,难道没有一丝难过?”
墨见川睁开双眸,他看向楼云溪,平静的眸光之下是一片接近死亡的漆黑。
“那你告诉我,需要表现得多悲伤才算难过?”
“我需要为他痛哭流涕吗?”
“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和墨见淳一样假装尽孝道,一天到晚地守在他的窗边,假装我们父子情深?”
他不喜欢演戏,如今的他更不需要演戏。
楼云溪抿了抿唇,“帝君对你……其实很在乎。那天在偏殿里他跟我说了许多你的事情,他知道你有多聪明、多能干,他对你的在乎也绝不亚于墨见淳。”
“是么……”墨见川自嘲地笑了笑。
他不信。
这些话每一个快死的人都会说。
而今墨翰也只是走了那些人的老路,希望自己在将死之前能多握住一点体面的亲情而已。
可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也不需要这最后的体面。
“楼云溪,你不了解我与他之间的隔阂有多深。你不懂作为一个帝君,他的情感有多淡漠。于他而言,只有对牧风国有利的才会被他重视。其余的任何东西,不过是过眼云烟,哪怕是人。”
墨见川道:“若不是我的天赋和修为卓绝,你觉得他还会在乎一个失踪十余年的皇子吗?”
楼云溪一阵哑然。
墨见川继续道:“从我记事时起,我的母妃就带着我在边塞戍守。那里黄沙漫天,生活的日子并不轻松。在我最初的记忆里,我的人生里是没有父王存在的。”
楼云溪一拧眉。
丧偶式教育?
“后来我母妃死了,我被接回了皇城。母妃总说父王是爱我们的,说他只是被国事羁绊所以无法陪伴在我们身边。我信了。但当我真正入宫以后才发现,那个母妃口中爱我们的帝君,他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除了偶尔来看我一眼,他从未与我提起过任何与母妃有关的事。”
在墨见川的记忆里墨翰就是冷漠自私的,是不在乎他们母子存在的。
他的母妃对父王而言也许只是一个在无聊时用来解闷的女人,若是失去了,也不足惋惜。
他真正感受到墨翰的重视还是在他的天赋被发掘以后。
这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只有当他有价值时,他对父王来说才是值得重视的儿子。
楼云溪看了看他。
在墨见川的世界里,他看到的事实和墨翰看到的几乎是两个版本。
而且从墨见川现在的态度来看,他已经完全不信任帝君了。
想要修复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依然任重而道远。
马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了宫门口。
今日依然是帝君身边的近侍朱公公来接楼云溪,墨见川交代了一句,“为父王看诊结束就来找我,我今日不会过去了。”
楼云溪一怔,“……好。”
朱公公看着墨见川离开的背影皱眉道:“摄政太子这是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脸色比昨日离开潜龙殿时还要难看。”
楼云溪讪讪一笑。
“是我惹他生气了。”
朱公公面露担忧,“啊?这……”
“没事儿,我哄人最有一手。不会有事的。”楼云溪说罢朝潜龙殿走去,“先去看帝君吧,他昨日休息的怎么样?”
提及此事,朱公公脸上的笑意顿时多了几分,“好的很。自从吃了楼姑娘您配的药,帝君夜夜好眠呐!今早帝君起来还多用了一碗粥!”
来到潜龙殿,帝君已经换好朝服。
楼云溪微微讶异,“帝君今日要上早朝?”
墨翰答道:“本君操持的是一国之社稷,偶尔懒惰懈怠些也就罢了,怎能日日都偷懒,那牧风国的百姓还要不要管了?”
他看了楼云溪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昨日你们回去以后吵架了吧?”
楼云溪怔了怔。
“您怎么知道?”
“你那脸上写着呢。墨见川那么不想过来还被你骗来,他多半生你的闷气了吧?”帝君说。
楼云溪低头嘟囔着,“有些口角而已,不算吵架。”
帝君轻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