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阿姐?”
被推搡着胳膊从黑暗中晃醒的时候,童芷菁头痛欲裂。
意识像是被泡在滚水之后,她突然倒不过气,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从嗓子眼咳出一口几乎让她断气的硬物。
恍惚间定睛一看,竟然是半个沾满灰尘的馒头。
“咳!咳咳!咳!”
童芷菁摁着胸口猛地直起身来,清醒过来的瞬间,正对上一双关切中又带着防备的眼。
眼前坐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瘦瘦小小的,一双眼却格外的亮。
“阿姐?你没事吧?”
她听到小男孩这样问。
阿姐?谁是你阿姐?
童芷菁咽了口唾沫,默默想道,我是独生女——
下一刻,她心跳错拍,突然往四周看了看,看到四面破得不成样的墙壁和那尊被风沙吹得面目全非的野佛像,童芷菁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这是哪儿?
低头看到小男孩身上粗布短打和自己身上的荆布衣裙,她一抽嘴角,倒吸了口凉气。
又想起昏迷前那阵猛烈的心绞痛,童芷菁的脸色沉了下去……靠,不就是为了博士论文熬了几个大夜在实验田里多守了一会儿,至于这样就过劳死了么!
猝死就算了,怎么一醒来就到这鬼地方了!
没想一会儿,她的头突然疼得厉害,一瞬间,无数纷飞的记忆撞过倒错的命运线飞驰而来,纷纷挤进她的脑海。
“凭什么我的命是这样的!”
童芷菁听到了一声少女尖利的咒骂。
走马灯般的碎片一晃而过,灵魂与记忆刹那融合。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与她同名同姓,却没托身在一户好人家。
父母相继因病早亡,留下姐弟俩相依为命,得爷爷奶奶接济,两人才能有口饭吃。
可叔婶却看不惯家里这两张不干活的嘴,对他们动辄打骂,而爷奶因为偏宠幼子,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原主以为自己会一直委曲求全地把日子过下去,直到一日凌晨,叔婶突然泼醒熟睡中的姐弟俩,将人赶上牛车,直接丢出了几十里地外。
原主狠狠骂过一阵,便带着弟弟开始流浪,起初两人还相依为命,然而没走多久,乞讨得来的钱甚至都不够买下半张饼,看着夜里熟睡中的弟弟稚嫩的面孔,她的心一点点变硬。
被迫离开那个麻木冷漠的家后,她不止一次想甩掉这个拖油瓶,就像叔婶丢掉他们一样。
饿……好饿……
只要把他卖掉,就能有钱活下去了。
于是,趁着月黑风高,原主抱着难得睡个安稳觉的弟弟,敲开了黑市人贩子的小门。
没到黎明,她就如愿得到了一笔横财,得了钱财傍身,原主又开始想以后的落脚地,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小时候爹娘替她定下的那门娃娃亲。
然而,在去寻找那位与她有婚约的“周大哥”的路上,原主却遇到了一伙流寇,怀里的金银还没捂热,又再次变得一穷二白。
绝望之下,原主只能回到先前落脚的破庙,边哭边等待天亮,这时,庙门竟被一双小手轻轻扒开。
她怎么也没想到,弟弟童言鹤醒来后能偷偷从人贩子手里逃了出来,一路东躲西藏没被抓住,竟然还有余力为她捎回来一个冷馒头。
甚至都没问弟弟可曾吃过饭,原主抢过馒头就贪婪地啃了起来,然而贪多嚼不烂,她咽得太急,最后竟被半个馒头生生卡住食管,窒息而亡。
……
消化完原主的记忆后,童芷菁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一时间五味杂陈。
既为原主被活活噎死的结局唏嘘,也为她自私自利连幼弟都能抛弃的行为不耻。
毕竟是骨肉血亲,怎么做的出这么自私的事。
这么想着,童芷菁看向跟前孩子的眼神都变得柔软起来。
“言言是吧?过来。”
童芷菁虚弱地扯出一个微笑,自认为很有亲和力。
然而童言鹤不进反退,一双黑黝黝的眼幼狼似的看着她,眼底是与年龄不符的晦涩和狐疑。
这孩子准是心有余悸,生怕被“姐姐”好声好气哄睡着后再被卖掉一次。
“唉……”
童芷菁叹了口气,拽过童言鹤的衣袖,呼噜了一把男孩有些发黄的头发,安抚道:“别怕,我,不,阿姐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放宽心……”
然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童言鹤蓦地低下眼,退开一步,躲过了她的手。
半大的小男孩有些惶惑,又有些奇怪。
他不懂从来对自己恶语相向的阿姐为什么忽然和颜悦色,难道又是新的技俩?
于是童言鹤又抬起头,直直看向童芷菁的脸。
可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至少阿姐从前永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