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城郊。
斜阳开始西坠。
咣的一声,大门被推开。
夯土墙围成的院落里,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
打前头的是一满身横肉,下颌留着浓密胡子的高壮男人。
这男人姓蒋,由于干的是杀猪宰羊的行当,因此也常被人叫做蒋屠户。
走在后头的则是一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右手拎着个长条包袱,看起来颇有些奇怪地青年。
青年名为陆之夜,是个画师,他手上拎的包袱里面放的是一些画具以及卷起来的画纸。
画师随身带着画具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那为什么说他奇怪呢?
这原因就在于这青年的左肩上静静趴伏着的那只黑猫。
这黑猫毛色黑亮,体型比一般的猫要小上一圈,但猫耳却是大而尖,显出几分古怪来。
蒋屠户走到正屋门前,指着一侧的墙壁说道:“就在这墙上给我画一幅钟馗像,镇一镇这院里的煞气。”
陆之夜看向这粗糙的深色墙面,眼含笑意道:“竟要请钟馗来镇,看来你这院里的煞气,不小啊。”
说罢,陆之夜微微侧过脑袋,用余光瞟了一眼院落一角。
听闻此话,蒋屠户当即眉眼一竖,粗着嗓子说道:“你这画师怎么这般啰嗦,让你画便画!”
“哈哈,说的也是。画师,不就是专管画画的吗。”
陆之夜脸上笑容不变,随后他面朝向左侧肩膀上的黑猫,轻声说道:“阿又,我要开始作画了,你先去到一旁小睡,好了我会喊你。”
这黑猫像是能听懂人言一般,当即睁开一双漆黑的眸子,轻晃了晃脑袋,随后灵巧一跃,无声地落到一旁的地面上,闭上双眸,继续趴着小睡起来。
蒋屠户看着眼前这只黑猫,小声嘟囔道:“古里古怪的。”
陆之夜不急不缓地将长条包袱放下,从中取出画具,随后又道:“劳烦问一下,你这有铁抹子吗?”
“嗯?”
蒋屠户一瞪双眼,朝着陆之夜说道:“你要这东西作甚?”
“此处墙面偏深色且过于粗糙,不利于作画,需要用铁抹子沾些胡粉浆水抹平涂白。”
“事真多。等着啊,我给你进屋找找。”
说罢,蒋屠户上前打开屋门,走了进去。
不多时,手上拿着个铁抹子出来。
“拿去。”
说着蒋屠户直接将铁抹子扔向陆之夜。
一旁小睡的黑猫忽地睁开漆黑的眸子。
铁抹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迎面砸来,陆之夜并没有选择用手去接,而是脚步一动,侧身闪过,就这么任由铁抹子砸到地上。
黑猫张开嘴巴,伸出带有倒刺的舌头,像是打了个哈欠一般,随后又闭上了双瞳。
“嘿!我说你,接住不会啊!”蒋屠户粗着嗓子喊道。
“铁抹子锋利,我怕伤了手。”陆之夜弯腰将铁抹子捡起,“再说这东西也砸不坏。”
蒋屠户冷哼一声,小声嘟囔道:“哼,一个穷酸画师还这么在意这双手,又值不了几个子儿。”
陆之夜先把浆水调好,再将胡粉倒入浆水中,搅拌了几下后,便开始用铁抹子沾着胡粉浆水开始抹起墙面来。
待抹地差不多时,陆之夜放下铁抹子,右手拿起画笔,沾上画墨,开始作起画来。
只见陆之夜提笔游龙,在墙上勾勒起浓墨线条。
线条粗细均匀,虚实把握得体,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幅歪头斜视院门的恶神钟馗像便已初成。
在陆之夜将最后一笔提完时,蒋屠户瞳孔微张,暗自吞了一口唾沫,看着这幅钟馗画作,道:“你这画......”
话落一半,便被打断。
“别急,此画还未作完。”
陆之夜眼含笑意,用牙齿将左手拇指咬破,随后用这拇指在钟馗像的双目处各轻抹了一下。
但见这画中钟馗歪头斜视,面容狰狞,双目血红,恍若被注入了血肉一般,似要从这画中跳脱而出。
端的是不怒自威,杀气腾腾。
看的蒋屠户心底是一阵发寒。
就在这时,一道音声忽地自院门外传来:“蒋屠,你这帐还得我上门来催是吧。”
循声望去,但见一穿着黑色劲装,右脸上一道醒目刀疤的男人,正朝这边走来。
此人名叫彭丰,是平阳城一家赌坊的收账人。
一见到彭丰,蒋屠户当即弓下身子,陪着笑脸迎上前说道:“哎呦,这不是彭二爷吗,今儿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少在这里跟我油腔滑调的。”
彭丰将手里的糖糕扔进嘴里,而后伸手在蒋屠户的胸前衣服上随意的蹭了两下,抬眼直盯着蒋屠户,冷声道:“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