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接送阮棠上下班是阮爸爸主动提出的,为了给女儿赔罪。谁让他上次回来刚许下承诺便爽约了呢。
爸妈回来,阮棠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她完全不用操心生活和人情往来了。
他们家大小事情都是听林女士的。比如,林女士说既然回来了,圣诞节那天请许勖来家里吃顿饭吧。请一个世交家的晚辈来家吃饭,阮爸爸对此当然不会反对。
阮棠提出不同意见,“许勖他们家烧香拜佛,不过圣诞节。还有,请吃饭在外面比较显诚意,在家里我爸还要忙前忙后。”
林女士反问女儿,“你说在哪儿吃?你们学校食堂吗?”
阮棠嘀咕,“我们学校食堂挺好吃的,一般人还吃不到呢。”
阮爸开车送她去学校路上,问她,“现在怎么对许勖意见这么大?”
阮棠说:“不是对他意见大。你们只回来十天,还要在家忙前忙后招待人,太辛苦。”
阮爸爸笑道:“棠棠知道心疼人了。我回去和你妈妈商量一下,在外面吃。”
阮棠见把爸爸拉到自己这一边,就不会再理后续。她扭过头问爸爸另外的事情,“爸,许勖他们家移民符合一般逻辑,毕竟那阵子移民热。不过,他们家当初从这里搬到咱们省城,这一步有点让人看不懂。为啥呢?”
阮爸听了直乐,“哪有那么多为啥。你言叔叔和许阿姨都是省城的人,回家乡不是挺正常的吗?”
这还是不符合逻辑,那阵子省城是下岗高潮,并不是回乡的好时机。更何况,许阿姨回乡的几年是在家做家庭主妇,并没有外出工作。这些或许是人家隐私,爸爸未必清楚。她接着问:“许勖为什么改名字?还改姓。”
阮爸爸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往事,大概意思就是许勖五六岁在燕城的时候经常生病,多方求医效果不佳,他们家大人迷信,找大师改名字是为了求健康。搬家和改名字,都是为了孩子。他绕了一大圈子,最后落脚点在劝阮棠别和林女士顶嘴吵架。
阮棠下车的时候,留给爸爸一句,我没顶嘴也没吵架呀。
请人吃饭的日子定在周六,地点是附近一家淮扬菜饭馆。那天早上,他们一家三口围着餐桌吃早餐。阮棠说她中午不能参加聚餐。她的合作伙伴明天晚上要飞回法国给爷爷过九十岁生日,合写的论文需要在人走之前定稿。因此周六和周日白天都要加班。
林女士在阮棠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对老公说,“我们之前还夸她懂人情世故了呢。这哪里懂了呢。时而懂,时而不懂呀。”
阮爸爸没媳妇担忧的那么多,“今儿算是咱们请许勖的,之前棠棠也独自请过了。再说,她不是为了工作嘛?”
林女士心里堵得慌,不免担心女儿在工作中也不懂世故,万一被人使绊子,吃亏的还是真性情的人。
于是车上又成了父女谈心时间。
阮爸没问她工作上的事情,而是问她,回国之后有没有谈得来的朋友吗?
他上次在电话里听老薛说姓沈的小伙子经常在家楼下停留。自己回来快一周了,一次也没碰上。难道是俩人又吵架了?
阮棠盯着车窗外,街景一帧一帧后退,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有。”
阮爸试探着,“是你正在合作的那位同事吗?”
阮棠避重就轻,又将电话里说了很多遍的话,面对面又重复出来。“我和所有的同事们都处得很好。您和妈妈别操心啦。”
嗯,她和同事们处得挺好的。
梁言之这天与阮棠一起改二十一页的文章,从早上九点改到傍晚六点多。两人在文字表达上各持己见,主要是阮棠单方面的“固执”,他已经在暴躁抓狂的边缘了。
“阮棠,我们都不是英语母语体系培养出来的,更不是英语文学出身,能不能放过自己?现在文字已经很简洁,字句也很优美了。咱们俩逐字逐句推敲了好几天,真的,真的已经很完美了。你想如果文章到了发表阶段,还有杂志社的编辑和助理编辑帮着非英语语系的作者润稿呢。我们的稿子比他们强百倍,千倍了呢。”
梁言之说完抓起手机给沈鲤打电话,邀请沈鲤来做裁判。
沈鲤来得很快,毕竟距离近。
沈鲤的数学知识还停留在大学修过的数学系课程上。本科之后,更深入的学术研究,他也仅仅局限在看过阮棠公开发表的几篇文章,不能随便对公式推演过程指指点点。所以文章中涉及核心观点的十页,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其他概述、背景、以及结论部分的文字,他居然和阮棠讨论起词语的运用。
梁言之看着自己搬来的救兵,宛如另一个阮棠。俩人旁如无人地讨论完哪些词语更合适,居然又从第一页开始审稿。
梁言之第二次掏出手机,这次是点了外卖,三人份的,含宵夜。
他们吃上晚饭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在系里办公楼三楼的休息区,三人盘腿吃着还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