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胡同中。
温容能听得出此处距离闹市甚远,好一阵都听不到行人路过的动静。
从布袋里挣扎出来,温容的发髻已经散了大半,鼻头还被蹭上了脏兮兮的污渍。
车外迟迟没有人声,她气急败坏的就要钻出来。
推开车门,正好与凑过来接应她的人打了个照面,两人皆是一愣。
“要避人耳目,只能在陋舍接待陛下。”
先开口打破僵局的是云晏时,他侧开身子,好让温容可以下车。
人都到这儿了,温容也不好拿乔置气不下来,搭着云晏时伸过来的手臂,温容跃下马车。
说是陋舍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
旧的只能勉强遮风避雨的屋子,房顶各处都是修补过的痕迹。
院墙修得倒是高,但爬满了厚厚的青苔,远远看过去,散发着不祥之气。
云晏时领着温容从小门进了内院,隔壁的院子更加破落,无人居住,连带着小门处也凄清可怖起来。
只有一个主屋,正好用以接待温容。
推开嘎吱作响的门,屋中书香与墨香铺散开来,还能隐隐闻到云晏时身上的那股冷香。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破屋子的?”
她不经意提了一嘴,跟在身后的男人愣了愣,答道:“这是臣的家。”
温容:……
过得会不会太苦了点。
“呃……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家里收拾得还是挺干净的!”
她当即调转了口风,背着手,像个小老头儿一般在屋中溜达一圈,摆出一副“甚是不错”的模样来。
云晏时忍俊不禁。
家中没有奴仆,云晏时亲自为她端来热茶,说是刚刚煮开的。
茶虽香,但温容总觉得还是太辛酸了些。
主屋被分为三块,会客堂、书房与卧房,中间只用书画屏风隔开,布局紧凑,但层次分明,精巧雅致。
温容于他的书案前坐下,唯有这里生了火盆。
云晏时只能坐于堂中,两人之间隔着数步距离。
“徐意说你找我有事?”
她将茶盏放下,抬头便看到云晏时遥遥望着自己出神。
温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昨日,臣从谏院归来,遇到一彪形壮汉,将一卷河道图纸递交于臣,没有下只言片语便离开了。”
是大当家。
温容故作惊讶,“还有这种事?”
云晏时指了指书案上摊开的图纸,示意温容那就是河道图。
“这图……倒是甚妙……”
温容干巴巴评道。
“确实,陛下手中有如此能人,臣也十分钦佩。”
“你……这是何意啊……”
云晏时踱步靠近,于案桌前驻足,他抬手指了指河道图上一处陆地。
“臣曾给陛下送过几张沿路描绘的路线图,当时臣途经此地,略见绿叶盈盈,以为是岸边,实则是荷叶连绵,水藻串行,只是赶路匆忙,便忘了修改路线图。”
啧。
大当家怎么这么马虎,这块儿没好好核验过吗!
“河道施工要将这处重新修葺,是陆地还是水塘倒也没什么影响,只是……”他顿了顿,落在图纸上的视线缓缓向上移,“陛下用心良苦,为何不肯与臣明说。”
原定的计划中,温容会借禾州与除州在朝堂上发难。
先提出一个过分的要求——开战。
如果还不够过分,那就再加上西域的搅和,把这趟浑水越搅越浑浊。
在众人惶恐、互相猜度之际,再提出真正的目的——修运河。
如此一来,太后也好,惠王也好,无论是忌惮对方想要把持朝政,还是担心开战会因兵马司贪腐的事连累自己,他们都会赞成修筑运河。
而修运河的事也不能由温容来提,否则他们便会觉得这个傀儡已经太有自己的主见了。
她必须保持荒唐,始终愚昧。
所以需要云晏时与她打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在危急关头,由云晏时顶着压力提出修筑运河,解除太后与惠王两派的忧患。
温容只需要在这个过程中,对云晏时有诸多挑剔,那么一个欠下两派人情,又与小皇帝不睦,还为人忠正耿直的言官,就是修筑运河最好的主力人选。
这个计划现如今实施得非常完美。
只有两点超出了云晏时的预料。
一个是温容的态度。
一个是河道的图纸。
计划是他们在绵山时,与博尔济吉定下合作盟约后,两人一同制定的。
按理说,温容应该在回宫后私下找时机召见云晏时,一面商量接下来的安排,一面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