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不累,我们重新开始吧。”
秦芬这时,倒有些佩服起秦贞娘来了。尽心忙了好几天的花样子,被秦淑一笔毁去,也不过是稍稍委屈了一会,便有精神重新开始,这样的心气,秦芬十二三岁时可没有。
宋先生也松了一口气,她虽有万般道理要教导四姑娘,当着众人却也不好说得太透彻,只好就事论事说了两句公道之语,还当四姑娘要发起小姐脾气,谁知这孩子竟自己想通了,也免了她这先生费些唇舌调停。
姐妹三人重新铺上纸,秦珮果然动手磨墨,秦芬也不好意思真叫一个手上带伤的孩童做事,待她磨得十来下,便接过墨条:“六妹,还是我来吧,你把手歇好了,过两日好再练针。”
众人一番忙碌,谁都没空搭理秦淑,屋里寻常是没有丫鬟服侍的,秦淑呆立当中,竟许久不动,还是宋先生来拉了她一把,将她送到了茶点桌子面前。秦淑先是满眼含泪地坐着,过得许久,发觉无人来理会,无趣地喝了几口茶,又道:“四妹,我再帮着你画两笔吧,这次我一定小心。”
秦贞娘紧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言,秦芬也懒得理会秦淑的虚情假意,秦珮左右看看,垂下头去,忽地看见自己手上包着的那块蝶扑月季的帕子,又抬起头来:“三姐,你又不会写字,还是别添乱了,磨墨、镇纸,哪样都成,再不济,给水盂添添水也行,可别再轻易动四姐的笔了,你这一笔下去,咱们全要陪着你遭殃!”
秦淑心中,自己是姐妹里的头一个,不让她描花样子,已是落于人后了,还要如同丫鬟一般,给秦贞娘磨墨,她如何低得下头去,这时听了秦珮的话,不过扯起嘴角,只作是笑了一下:“瞧六妹说的。”干巴巴说得这一句,却终究还是没上来帮忙。
秦贞娘忍不住扁了扁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秦芬恰在对面,正巧看见,一边觉得心里好笑,一边对秦淑的行为深深鄙夷。
这一日,姐妹四个不欢而散,宋先生也不说那许多,收拾一番,往上房去了。
听了几个女儿的争端,杨氏心中已有了数,她原只当秦淑内里还算是个好孩子,如今看着,却终究是老鼠生子会打洞,根子歪了,苗再怎么也是扶不正的,既如此,也不必顾念什么家宅和睦了,拿定主意,笑着谢过宋先生:“多谢宋先生告知我这些,往后还要请宋先生对贞娘不吝教导才好。”
宋先生应得一声:“这是应当的。”想起那位见识明白的五姑娘,有意提携她一番,忍不住又多提得一句:“我瞧五姑娘,倒是个明白的孩子,今日是她劝了四姑娘,四姑娘才打起精神重新描花样的。”
除了秦贞娘,这已是第二个有意提起秦芬的了,杨氏笑着虚应得一声,命紫晶送了宋先生出去,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这个五丫头,未免也太伶俐了些,比起当年的金姨娘,也是不遑多让了。
晚上请安,旁人犹不察觉,秦芬却觉出了杨氏对她的不同。近些日子来,因着她和秦贞娘亲近,杨氏待她也很是宽和,除了例行问的吃穿,杨氏总要多问两句场面话,今日请安,却是没有多的那两句。
待晚饭摆上桌,连秦珮也瞧出不对来了。
秦府的老家是晋州,阖府上下都爱吃甜口,爱吃河鲜,秦芬的口味却随了远来的徐姨娘,爱吃口咸鲜的,爱吃猪牛羊,徐姨娘入府多年,小心谨慎,早改了口味,秦芬自小由徐姨娘娇养着,口味和阖府都是不同的。往日里为了照顾秦芬,饭桌上总有一两道淡口或咸口,今日却是没有的。
秦芬自然知道里头有事,可是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上房不快,待要问几句,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总不能直愣愣地开口问,太太,我哪里做得不对了,你告诉我,我从此改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