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桂英手术的事定下来后,陈孚就回北京忙工作去了,宋舟全天在医院待着,做完术前检查,就等着做切除手术了。
手术那天宋海从拘留所里放了出来,当天晚上赶到医院。
姐弟俩这些年也没什么联系,见着面,除了交流莫桂英的病情,一时竟无话可说。
莫桂英的手术很顺利,宋舟这几天紧绷着的弦松下来,于是把陪床的任务交给宋海,自己回酒店睡觉。
次日临近中午宋舟才去病房,进门没看见宋海,反倒见到了前几天碰过一次面的谷文俊。
床头柜上放了鲜花和水果,谷文俊端端正正在病床前坐着,与莫桂英闲聊。
听见开门声回头,看见宋舟的一刹那,他神色稍微凝滞,莫桂英不知道他们已经见过,担心宋舟生气,忙仰头跟她解释:“小谷他爸碰巧也在这栋楼住院……”
宋舟打断她的解释,“妈,我知道。”
说着她走过去问她今天的身体状态,又问她早上医生查房怎么说,知道一切都正常她才放了心。
当年的事情终归谁也没忘记,房间里弥漫一层淡淡的尴尬,好在这时宋海拎着饭盒推门进来,见到谷文俊,神色腼腆地打招呼:“文俊哥,你来了。前几天的事情,多谢你了。”
谷文俊笑笑,“别这么说,我什么忙都没帮。”
宋海放下饭盒,对宋舟说:“你照顾妈吃饭,我请文俊哥出去吃。”
谷文俊连忙推拒,转头看向宋舟,“舟舟,你有没有时间,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他抬手推了推眼镜,宋舟知道这代表他有些紧张,过去的那些事他也未必不是受害者。
“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宋海你在这里陪妈。”
住院楼外的一家小餐馆,几样当地菜,宋舟吃得很慢。
对面的谷文俊安静等着她,像很多年前一样。
那时候的宋舟对生活充满希望,她大学毕业了,找到了一份薪资不低的工作,还清了助学贷款。无数个日夜思索过后,她回学校参加了陈孚的研究生毕业典礼,在心里最后一次向他告别。她接受了谷文俊的追求,决定要自己给自己一个家。
深圳的房价对他们来说是天价,但他们还很年轻,只要足够努力,她认为他们实现梦想的希望很大。
他们拼命工作,努力存钱,精打细算花着每一笔钱。他们几乎不外食,偶尔外食也是找这样只有一个店面几张桌子的小馆子,每次都是宋舟先吃,看她吃得差不多了谷文俊才会动筷。
后来宋舟才知道,谷文俊的家庭条件虽然没有好到轻松在深圳买房,但也并不至于要跟她过那样紧巴的毫无质量可言的生活。
想到这里,宋舟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应该找家好点的饭店。”
谷文俊习惯性夹起一块排骨准备往她碗里放,想了想又收回手,放到自己碗里,“没事,我喜欢在这样的饭店吃饭。”
宋舟没再回话。
“这些年我一直想联系你,但是阿姨不愿意给我联系方式。”
“……我后来才知道你家里那样逼你,我当时听信了我爸妈的话,我没想到他们在外面那样说你……舟舟,对不起。”
一股酸涩涌上喉间,宋舟低头,慢慢地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一口,将所有酸涩咽下去,露出一个释然的笑,“都过去了,我们当时都太年轻,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处理不好也正常。”
“回想起来我也不该跟你爸妈吵架,不该让你在我和他们之间做选择,不该让你跟我一起过那么紧巴的生活,我们都没落着好,就扯平了。”
谷文俊摇摇头,抿一口茶,皱着眉头咽下去,仿佛那是要命的苦酒,“你没有错,是我不该,是我不懂。”
宋舟爽朗地笑了两声,“哎,都过去了,我们都别老揪着不放了,你也吃吧,这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谷文俊低头夹起方才那块排骨,却没有送到嘴里,而是低声地问:“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宋舟的笑容不自觉变得温柔。
“……你们结婚,他家里同意吗?”
“我见过他家人,他们都对我很好。”
“那就好。”
谷文俊一口一口地喝茶,他有一句话每每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他想知道答案,但又害怕知道,他喜欢宋舟很多年,一如宋舟喜欢陈孚。
宋舟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她低下头,数着碗里的米粒,轻声说:“我当初答应你的时候,没有骗你。”
当初答应跟谷文俊在一起,她是真心想跟他好好在一起,奔着一辈子去的。
她从小接受社会现实的毒打,本应该穷尽一切心机摆脱贫穷困苦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她又恰好读了些书,知道这世上人活着有永不能越过去的尊严和底线,她因此甚至有些清高。
她当然也有许多不切实际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