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帷幄后相隔着数十里处天一设了处暗房,四周皆埋伏着暗卫。
穆晋安手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前,安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暗房里没有点灯,只余了一扇小窗,洒进来些细碎的光亮刚好照在木头柱子上绑着的那人脸上。
穆晋安一走进去,手里的灯笼照亮了半边暗房,绑着的那人低垂的头颅晃了晃终于抬头看了过来。
这是个军中的汉子,暴起的肌肤上爬满了鞭笞的血痕。天一已经动刑审问过,只是这人嘴太硬死活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给他松绑。”穆晋安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半晌,才一挥手示意天一。
那人颤颤巍巍扶着木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上酒。”有亲兵端上一碗醇香的好酒。
那汉子半信半疑地来回看,终于轻嗤一声端起酒碗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再豪迈地把酒碗一甩扔在地上。
这是军中出征前喝送别酒的做派。
他清楚穆晋安的规矩,心生叛逆之人他是不会留的,这碗送别酒让他忆起战场上的点滴,高大的汉子也不免心生感慨,他环顾暗房四周,暗嘲自己从军一场不是死在马革裹尸的战场,而是窝囊地死在这无天日的暗房。
穆晋安留意他的举动,知道时候差不多了,蹲下与他平视,“作为军人死在战场上是荣耀,但死在这暗房就只能怪自己作茧自缚。”他用手往太阳穴上比划了一下,“毕竟聪明人自救,只有蠢人才会期待别人来救。”
汉子艰难地吞咽了几下,沙哑着嗓子问,“将军想让我当聪明人还是蠢人。”
“这就要看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将军,若是认那就得听我军令,若是不认聪明人也好蠢人也罢都是死人!”
他周身浸在那半边光亮里,与那汉子身后的黑暗泾渭分明,汉子贪婪地看向光亮里站着的众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改坐为跪结结实实朝着穆晋安磕了三个头。
“我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拼死在战场上,只要将军答应让我随大军再上一次战场,我便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将军。”
穆晋安答应他的请求,三日后的战事前锋营里缺人,让他去正合适,冲锋陷阵生死毋论。
他磕磕绊绊讲起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是有人拿他老娘和孩子的性命要挟再用金银威逼利诱,本来因为朝廷的原因西北军中的军饷就不算丰厚,那人这么一说半推半就他也就答应与之合作。
“他只让你每次偷听将领们议事?”
汉子子点头,“是的,若是偷听到有什么重大部署或是将领们的私事一定要报给他。”
穆晋安皱眉与一旁的安虎对视交换了眼神后接着问,“可知他是何人,可有在军中见过这人。”
汉子思索了片刻,“每次与他相见都是在子时一刻西营外面那片乱石堆后面,我没见过他真容,他每次来都蒙着脸,听声音不像是咱们西北的口音,倒像是北方那边的官话。”
可不是,军中他早就整顿过,问题只能出在京师三营这些从京都来的人之中。
算着时辰,再有半炷香的时间就到子时一刻了。
“今晚你们可约好见面!”
汉子点点头,“今晚是约好了的。”
穆晋安压着他的头伸进光亮中,“你最好不要骗本将军!”
——
西营主要负责军中的辎重,每日来往此处各营的人都有。
在西营边上有一处乱石堆,其中最大的石头高过人腰,天一领着天字卫押着暗房中的汉子等在此处。
冬日里寒风刺骨又伴着风吹树枝的呜咽声,黑漆漆的一片让人心中不免发毛。
天一话少只沉沉地盯着前方的石堆,天二有些抱怨地揪着那汉子道:“你确定是在这鬼地方,这大半夜别说人半个鬼影都没有。”
口中‘鬼影’二字刚落,便见前方嶙峋乱石上有个黑影蹦跳着朝这边来。
天一比了个手势,身后的天三和天四便顺着边往两边包抄过去,他和天一则压着汉子又往下趴了些,尽量把整个身形都压在石头后面只微微抬着头拿眼去瞅那道越来越近的黑影。
天黑布隆冬的,黑影走近天一才勉强瞧见上头两个泛着幽光的东西,想是眼珠子,其他地方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
黑影见约定的地方没人,嘴里发出几声类似寒鸦叫的声音。
天一朝着暗中比划两下,埋伏在周围的人一起动手。乱石堆里顿时黑影狂闪,那黑衣人这才发现周围埋伏了人,他堪堪接下天字卫的攻击,往后一躲不知从怀中拿出什么东西往四周一甩,顿时白烟弥漫咳嗽声不止,等白烟散去哪还有黑影的踪迹!
徒留天字卫们面面相觑,天一气地差点咬碎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个‘搜’字。
众人四散开搜寻去了。
穆晋安知道人没抓住时,正在督军大帐和安虎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