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宴本用以彰显天家仁德、君臣相亲,当晚却闹出一桩丑闻。几个世家子弟闲逛时,不知怎的竟逛到了凤阁附近,本想立马掉头走人之际却听凤阁外传来几声暧昧不清的声响。
循着声响一看,便见满身酒气的御史大夫之侄将六公主的贴身婢女压于身下,两人衣衫不整,显然是在行那苟且之事。
几人大惊,慌里慌忙地折回举办宴会之地,却惊动了更多人。
李海材清醒之后,跪于皇后跟前涕泗横流地求饶,可萤却只是揪着衣领默不作声地流泪。
皇后脸色铁青,问两人是怎么回事,李海材却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他冲撞皇后在前,就是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自己是对绥国王子起了歹心才被丢到这里,何况他确实不知打晕自己的是谁,也根本不知自己对可萤做了什么。
可萤更是如同失智,仓惶地哭,却一言不发。
顾让匆匆赶来后,冷着脸踹了李海材一脚,才道可萤是被强迫。她醉酒头疼,又知皇后素来爱品茗饮茶,私藏名茶颇多,其中便有可用于解酒的,便差可萤来讨要茶叶,没料到会碰上□□熏心的李海材。
李海材一下得罪了皇后和六公主两个人,御史大夫面上无光,连声请罪,最后此事以李海材被杖责三十收尾。
然而到第二日,却传出六公主的婢女因不堪受辱而上吊自尽的消息。
众人唏嘘不已。
御史大夫不得已亲自上门赔罪,却正好碰上可萤的尸体被抬出来。
担架上青紫僵直的手耷拉在白布外,御史大夫看了一眼就觉头皮发麻,深吸一口气进了院子表明来意。
顾敛也在,顾让正坐在他对面剥桃,闻言冷淡道:“李大人一向以清正自诩,怎么教导出来的晚辈却是这般德性。”
御史大夫讷讷不言,一想自己之前还理直气壮地弹劾顾让品行不端,如今自家侄儿却做出这等荒唐之举,便觉脸上烧得慌。
他早逝的兄长待他有恩,李海材从小养在他膝下,平日虽多有教导,可还是以纵容居多。他知道李海材有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的恶习,可平日只是去那烟花之地胡闹,就算偶尔强迫了良家子女事后也多有补偿,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前段时间,他已经因为王咏德一事罚过李海材,没想到他色胆包天,完全不长记性,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御史大夫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响道:“臣此番定会好好惩戒他,来日他能下床行走了,臣再叫他亲自来向您赔罪。”
“不必了。”顾让把剥好的桃子放到盘子里,从竹篮里拿过另一个用帕子擦去上面的桃毛后接着剥。
她剥得非常仔细,先是用小刀在桃尖划开一个小口,然后顺着小口慢慢把皮撕下来,几乎没扯下什么果肉,剥好的桃子饱满多汁,看起来非常诱人。
她专注于剥桃,没怎么搭理一旁还躬着腰的御史大夫。
顾敛看着她手下的动作,分出注意力瞥了御史大夫一眼,道:“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李大人位居要职,代父皇行监察之能,若不以身作则,恐怕不能令百官信服。”
御史大夫闻言一滞:“是,臣知晓。是臣教导无方,待臣回去就将那不肖子送到乡下去。”
“李大人的家事,本宫不便过问。”顾敛端茶润了润嗓子,“若无其他事,便请回吧。”
御史大夫只好悻悻告退。
他走后,顾敛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急切,他看了福远一眼,后者会意,去把院子的门关上了。
顾敛看向一旁低首静立的可娴,见顾让没有要避及她的意思,这才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压低了声音,“什么叫月欢没死?”
“字面意思。”顾让道。
她刚说完,顾敛就见可娴上前来向自己行礼,她行的不是宫女的福身礼,反而像是世家公子间的揖礼,但又不完全是,带着股柔和又野蛮的劲儿。
她抬首一笑,出口却是不折不扣的男音:“月欢见过五殿下。”
顾敛睁大眼,震惊地说不出话。
顾让简言:“他如今改名叫荆欢,死在慎刑司的是可娴。”
那日福吉也在场,慎刑司中血腥可怖的氛围让他记忆犹新,闻言一下回想起了事情经过,他当时还在心里嘀咕为什么六公主宁愿带可娴进去也不带他,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他神色恍惚,倏忽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旁人才微松了一口气。
顾敛喝了几口茶压惊,心有余悸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后四个字的音量低的不能再低,他又半响没说话,似乎仍在消化这个事实。
顾让剥完最后一个桃子,拿帕子擦净指尖桃汁,淡淡道:“欺就欺了,又能如何。”
她花了一百两黄金和一座小院,外加几个月的费心培养才得来的称心下属,哪能让崇文帝说赐死就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