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欢闹的日子没几天,年后雪一停,原野间积雪未化,绥国就卷土重来,发兵数十万攻打齐国,不同于此前隔靴搔痒,这次绥国来势汹汹,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
姜明宏等人虽然奇怪,但也无惧,每日都正面迎战。时间一长,伤亡也就多了起来,几个军医每天都在伤兵营里打转。
顾让偶尔出去,还能瞧见李页指挥着尚有余力的士兵抬着伤势惨重的士兵在军营里穿行。
李页一脸肃穆,回头瞧见她就道:“公主,此处安危不定,卑职差人送您回镇北关吧?”
顾让没拒绝,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和荆欢一起回了镇北关,为了姜明宏等人放心,带了一个小兵以便回程报信。
镇北关无异于常年戍守边疆的将士的第二故乡,城内寻常百姓人家很少,多为随将士迁居来此的家眷,看似普通的店肆老板,也可能是某个将士的父亲或兄弟。也正因此,齐国将士们抱关执钥,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此时战事吃紧,将士们都在前方奋战杀敌,镇北关内格外空旷,行人来去匆匆,街道两旁店肆宅院皆紧闭大门。
在这样的情况下,顾让便也只待在总兵府里。
但几天后的深夜,总兵府忽然大亮,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顾让穿衣出去,就见姜明宏浑身是血地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进来,几个大的将领都在,或多或少都负了伤,而且满脸血污,气息不稳。
总兵府外头也很多士兵,就连那些伤兵也在。
很显然,刚刚他们和绥国又打了一仗,而且输得相当惨烈,紧急退回了镇北关内。
一行人都相当沉默,紧紧盯着围着姜明宏忙活的军医,甚至没注意到她来了。
姜明宏的情况相当不妙,盔甲破了,肚子上开了很大一个口子,红色的筋肉和黄色的脂肪都敞在外面,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顾让的目光从将领疲惫的脸上移到外面不停往里张望的士兵身上,意识到如果姜明宏死了,他们的士气会大减。
她看向军医。
开膛破肚的伤,老练的军医也觉得棘手,想要止血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先把他的肠子塞回去。”顾让开口道,“然后缝起来。”
冷静平稳的声音,在紧张而压抑的气氛中有些突兀。
几个将领这才注意到她,齐刷刷看过来。
仿若一语惊醒梦中人,姜索阳仿若溺水之人上岸急促深呼吸了一口,双目猩红,哑着嗓对军医道:“郑叔,你快救我爹啊!”
“对、对……”军医快速脱下姜明宏身上厚重的盔甲,坦露胸膛,然后左右环顾了一下,陡然慌乱起来:“我的医箱呢?”
医箱在兵荒马乱的撤退中丢了。
几人脸色一白,急道:“你要什么?”
“真麻油、烧酒、鱼骨针、银丝或桑白皮线、花乳石散、止血散。”军医快速道。
镇北关内有一个很小的药铺,刘一平道:“我这就去找。”
他一转身,便见顾让的手下端着一盘杂七杂八的物什飞奔了过来,嘴里道:“来了来了!”
他在顾让身边紧急刹停脚步,盘子上敞口的瓷壶里晃荡出一抔透明液体洒在地上,散发出浓烈的酒味。
荆欢气喘吁吁:“主子,你要的东西。”
军医看了一眼,没待顾让说话便狂喜道:“快,快拿来,就是这些!”
荆欢还未有动作,手里的盘子便被人劈手夺了过去,拿给了军医。
军医擦了一把额间的汗,用真麻油浇了双手,道:“留几个人帮我按住大将军,其他人都走,别围在这里。”
他的话此时堪比圣旨,众人一下四散开。
顾让也出去了。
不同于守在门口不肯走远的众人,她回了自己的厢房。
荆欢跟上她,气息平稳,嘿嘿一笑:“怎么样主子,我装得不错吧?”
顾让没有理他,事实上她根本不理解荆欢刚刚为什么装出一副累得要死的样子。
他会的东西杂,乔装暗器用毒,据他所说自己也教了他很多东西,所以身边常备的物什也超出常人想象,简直是个百宝箱。
只是去房间里取些东西而已,何至于喘得像跑了十里地。
荆欢也不在意,自顾自解释道:“我不装成那样,怎么能让大家都知道救命的东西是你叫我拿出来的,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我的习惯。”
他摸了摸脸上的胡茬——青铜面具太过招眼,他到军营第二天就开始以妆面易容——还是觉得自己机智极了。
“涨月钱么,主子?”
顾让看他一眼:“没钱。”
房门在眼前合上,荆欢讨了个没趣,耸了耸肩回了隔壁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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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朝阳从云层中缓缓升起,紧闭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