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着这世上的一些人,他知道那些人也爱着他,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是,爱恨嗔痴,黄粱一梦,他手里依然是空的。如果一切就此结束,也许能给所有人换来一个崭新的开始。
火苗缓缓地靠近引线,火星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蛰伏在地上的引线顿时活了过来,自己朝着深处蜿蜒。
那点微弱火光像是他的生命线,走马观花地照亮了他的来路。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忽然,一声巨响,谢却山一震,这时间比他想象中来得还要快?他闭上眼,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覆灭。只一瞬后,声响开始接二连三,外头喧嚣起来这并不是爆炸。
他连忙推开窗户往朝声响的方向看,竟是有人在江上放了巨大的烟花。
众人鲜少见如此璀璨的烟花,都被这火树银花吸引去了注意。有人警惕,有人慌乱,也有人驻足,甲板上乱哄哄的。
谢却山意识到不对劲,刚要往外走,却见门口两个守卫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有个人穿着岐兵的衣服,用刀鞘拄着地,一瘸一拐地靠近——这熟悉又讨厌的脸庞,不就是章月回吗?
他怎么会自投罗网地出现在这里?在这荒诞的场面下,谢却山想想又觉得点合理,除了他,没有人能有这么大手笔放如此奢华的烟花。
章月回看到谢却山,歪了歪头:“交给你了。”
谢却山行云流水地出手,解决掉了章月回身后跟过来的尾巴。
“你怎么来了?”
章月回环视一圈武器库:“就你一个人?”
谢却山不知道章月回这一句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地反问:“不然呢?”
章月回指了指引线:“多久炸?”
“一盏茶。”
章月回啐了一口:“穷书生,多放截引线能抠死他啊。”
“烟花是你放的?你要做什么?”谢却山没把章月回当敌人,但他对他的出现实在是困惑,劈头盖脸地问。
“过来,我跟你说。”章月回站在窗边,朝谢却山勾勾手。
谢却山没多想,便走了过去。
“下去吧你。”章月回猝不及防地推了一把谢却山,将他整个人推出了船舱。
扑通一声,人直接摔到了水里。这时正好一瞬烟花炸开,天空上的巨响掩盖了这里的动静。
章月回卸了沉重的甲,自己撅着屁股艰难地爬上船舷,也跳了下去。
江面看着平静,内里却是激流涌动,一波一波推着人往反方向去。
“筏子呢?”谢却山勉力在江面上维持住身形。
“谁还给你准备筏子,你真当我是天王老子啊?”章月回骂道,“当然是游回去!”
“有病,非得换种麻烦的死法。”谢却山嘴上骂着,但还是没有放弃这一缕生机,他往前游去,察觉到章月回腿脚不方便,不动声色地拽住了他的衣服,拖着他一起往前。
烟花照亮了江面,影影绰绰看到黑色的水面上,一艘不起眼的筏子已惊人的速度划了过来。
宋牧川孤注一掷地朝那片死域赶去,他知道这很渺茫,但他一定得做点什么。他不能让谢却山独自一人在上面死去。
就在他奋力拨水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筏子被一股力量拽住了,他警惕地回头看,一个人扒住了筏子的边缘。
“书生,还算你有点用。”
章月回气喘吁吁地爬上筏子,大概是腿使不上劲,水里还有人托了他一把,紧接着那人也探出了身子。
宋牧川从来都不是个擅长隐忍的,看到谢却山的瞬间,两行清泪在他错愕的脸上划过。
天知道在方才短短的时间里,他脑海里掠过了多少生与死的画面。
“发什么呆,赶紧划啊。”
筏子刚刚靠岸,人还没来得及上岸,身后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天上烟花,水上火花。
死亡之焰在江上腾起,爆炸的振幅传到岸边,掀起巨浪。水花将三个人都拍回到了水里。
他们精疲力尽地躺在岸边,甚至没有力气去看江面上的爆炸,任由江水冲刷着他们的身体。
终于,完成了。
这片滔滔东去的大江见证了今夜的生死与兴亡,江水滋养的这片土地将迎来真正的日出。
而这三个男人在一种从未设想过的情境里,短暂了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南衣呢?”章月回喘着气,还带点怨气地看向谢却山。
“我还想问你。”谢却山又奇怪又着急地问。
他有些反应过来,章月回今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南衣,他以为南衣跟自己在一起,只是捎带手地救了他?
但他并不知道南衣在哪里。
章月回看向宋牧川:“你见到她了吗?”
宋牧川困惑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