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过,独属于夏日的燥意在这夏末已然不太明显。初秋的凉风提前袭来,叫人心生快意,偶尔一场雨,将最后一丝夏意洗了个干净。
院中的一棵新树仍旧载满了叶子,整体仍是绿色,叶边却悄悄卷起。
树下有一少年,一身蓝衣一柄剑,风拂过,束成马尾的头发从侧边遮住了眼。
“小宝。”
方多病提手细细将头发摘下,却不转过身来:“师父今天来我这做什么?莫不是前些日子给花魁姐姐写的《劫世累姻缘歌》不甚得劲,也来念给我听听?”
李相夷以手作拳在唇前轻咳了下,刚想解释些什么,却又从方多病那听得了什么。
“你又打算拿我年纪尚轻来做敷衍了?”方多病终于转过身子,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我已满十八成年了,师、父。”最后的这句师父一字一顿,李相夷倒从中听出了不小的委屈和不满。
眼前的少年的确已然长大,最初的幼态已然不在,五官变得精致英气,只是一双大眼却没有随岁月流逝而消失。一身天青色坎肩箭袖袍在他身上显得极为合适,少年之气显,也不缺贵气。
的确已经不再是八年前那个十岁稚童了。
李相夷点了点方多病的额头,曾经需得微微弯腰手往下放做的动作,如今则是平抬起手来便可做得。
那身高已经与他相仿的少年,此刻仍然气呼呼的,嘴上却还不忘:“袖月楼的花魁姐姐可叫师父倾心?下棋写诗以胭脂为墨,可真是快意。”
李相夷手扶了扶额:“袖月楼的花魁小宝你也不是不认识,师父去那真的只是为了查案。”
方多病还嘴道:“原本的目的是查案,可不知道后来是否还是。”
“何况,查案为何不肯带我?”
也不能说方多病使小脾气,毕竟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是在一起的。
查案,练武,处理江湖杂事。
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四顾门门主李相夷身边那位少年,便是他的爱徒方多病。
两人形影不离。
可此番这个案子,李相夷却不让方多病跟着一起了。
方多病更是咬牙道:“我已经成年了师父,你还要我再强调多少遍啊,不要再用我是小孩子不能进青楼的理由把我给甩开。”
他上前一步与李相夷靠得更近,认真地盯着李相夷的眼睛,两人之间仿佛失去了距离。
没人敢离李相夷这么近,除了方多病。
李相夷看着方多病的眼睛,先一步移开视线:“好了好了,师父知道了。下回绝对不把小宝丢下。”
方多病一脸不信,但还是与他拉开了距离。
李相夷拍了拍胸脯,心中想道。
最近一看到小宝的眼睛便会心悸,不安,心头莫名压着一股悲伤与难受。
他后撤了一步,心中那奇怪的感觉消失。
方多病眼中还是带有着一丝怀疑:“你不许骗我。”
“师父怎么会骗你呢?”李相夷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以前可没少骗我。”方多病嘟囔了一句,叫李相夷听了去。
他实在是无奈,上一世的他究竟把小宝骗成个什么样,才叫他这般。
方多病话头一转,又重新回到了最初:“三十六句《劫世累姻缘歌》,师父当真是文采斐然啊。”
李相夷嘴唇微微咧开倒抽了口气,手指挠了挠太阳穴,颇为头疼道:“小宝,破案,破案……”
方多病怀中抱着尔雅剑,哼了一声。
李相夷看了看依然一副生闷气模样的小徒弟,拉过他来弯弯眼:“袖月楼的花魁,她是有一位意中人的。两人早已说定要相伴一生,只等她的意中郎来将她赎出。”
他拍了拍方多病:“既已有心上人,怎会背之?”
这句有头无尾的话叫方多病心头一颤。
李相夷无甚察觉似的,接着说道:“近日,袖月楼有位青袖姑娘失踪了,她是花魁竹袖姑娘的至交。竹袖姑娘与我有交情,故而拜托我查清此案。”
方多病正色道:“那位青袖姑娘可有下落了?”
李相夷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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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落下,明星乍现,周围渐渐融入一片夜色之中。
方多病躺在床上,单手枕在头下。
他如今十八,身子也挺阔了不少。年初的时候李相夷给他更换了张更宽更长些的架子床,更合适的床自是睡得更舒服些。
这床的确宽敞不少,他一人躺下依旧剩了不少余地,还能再容纳一人。
只是今晚,方多病并无睡意。
最近这些日子,方多病晚上总是睡不好。
许是因为他近来总做梦,梦中他好像伤心欲绝,醒来却总是记不得梦到中的事。
方多病叹口气,翻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