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庙外寒鸦集群,北风不知疲倦地呼号着,像是要将世间万物尽数撕毁。
“世上并非除了蛊王的尸体就再也找不出第二具可以培育紫星蛊的养料了。”
她声音有如黄鹂清脆好听,娓娓道来。
“而蛊王也并没死。”
一锤定音。
褚胤站了会儿倚靠在一根柱子上,摸索着自己的酒葫芦,懒懒道,“可我今日可不是来找你叙旧寒暄的。”
语毕,酒葫芦被掷向空中,一股纯真霸道的罡气扩散开来,葫芦嘴里涌出红色的大片“薄雾”来。
那些薄雾吸附在红色的丝线上,诡异的是这些丝线有如充满生命,千丝万缕织成飓风,以天罗地网的气势杀向月姑。
“在本座面前用蛊,你真是不知死活。”
她目中波光流转,随即将一片竹叶附在红唇边。
急促尖锐的乐声响起,那些本来训练有序的蛊虫此刻开始变得杂乱无章,不过一会儿便开始自相残杀。
月姑得意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妄图从他身上看到一丝慌乱。
褚胤休息了一会儿,站直了身体,流露出戏谑的表情,道,“你的本事和寒无涯比起来,差远了。”
苗疆自古以来便只有一个“蛊王”,蛊王受天庇佑,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当他们修炼到可以感应天命的时候,就会将自己的尸体用来培育特有的蛊虫。那些经过蛊王身体培育的蛊虫是苗疆最强大的蛊虫之一也被称作“王蛊”,当新的继承人能够经过那些“王蛊”的试炼,便会被推举为新的蛊王。
寒无涯是整个苗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蛊王,但也是整个苗疆的禁忌,所以只有苗疆位高权重者才知晓他的存在。
“你一个中原人为何对苗疆密辛了如指掌?”
她急声质问道,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
“这种事,你还是留着去问你老祖宗吧。”
褚胤没有什么耐心陪她耗下去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折了片叶子,一阵更急促的乐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月姑下意识地捂住耳朵,那些“岁岁红”开始更加疯狂地涌上来。
折叠刀变化成长刀,月姑抹去脸上的血,毫无章法地乱砍。
“臭和尚,你别走!”
……
行至山脚,褚胤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小公子。
阿宝看到他毫发无损地出来,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焦急地问道,“前辈,那月姑……”
“死不了,帮你们把她吓唬回苗疆。”
褚胤捡了根木棍,以手为刃劈去多余的枝丫,拄着简陋的拐杖自顾自走了。
“前辈要去哪里?”
阿宝挡在褚胤面前,顿觉一阵羞愧,又支支吾吾道,“不瞒前辈,我和郡主……”
少年人藏不住心事,都是群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小姐,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已是天塌的大事了。
褚胤冷冷抬眼,“了凡留给我的遗言是替你们郡主收尸。”
他自初入青城救樊寻于鬼门关,又替他们将贵妃的左膀右臂赶回苗疆,已是仁至义尽。
阿宝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小生知晓前辈不想插手朝廷之争,小生别无所求只希望前辈能够收我为徒,手刃仇人的事情交由我们自己来做,学成之后,绝不纠缠。”
罡风袭来,瞬间将少年扫去五丈远,褚胤冷淡地杵着拐杖朝山下客栈走去。
青城客栈,白色的灯笼在夜深人静的夜里随风晃荡。
今夜的青城显露着不同于以往的肃静。
房间内,樊寻呕吐出最后一口蛊血,紧皱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
汤泉水雾氤氲,两个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一双枯瘦干黄的手轻轻将银针于火上炙烤,不一会儿银针上便出现焦黑的印记。
这是一个满头银发骨瘦如柴的黄脸婆婆,眼神污浊,另外一只眼球已然坏死。
她淡淡道,“老身与安定侯府的恩怨今日就算两清,还望郡主日后多加保重。”
随着烛光跳跃,终于看清了汤泉中的身影。是个身姿曼妙,肤若凝脂的少女,此时整个头颅都插上可怖的银针。
少女淡淡道,“有劳汤河主,今日之事,阿寻定不会向外界透露半分。”
老阿婆满意地嗯了一声,温柔地提她摘掉剩余的银针。
银针摘完,老阿婆收拾好工具,起身退下。
她颤颤巍巍地退去,一打开门便看到了一个神色恹恹快要病死过去的和尚。
那和尚看见她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她淡淡笑道,“三年的寿数将近,大师该随心所欲才是。”
褚胤睁开眼,眸光冰冷,淡淡道,“这不是还有两年嘛。”
阿婆笑了笑,又道,“她好了,你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