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巫五芳跳井自杀之后,新晋大理寺司直草草处决了案子,巫三放和巫五芳皆死,这桩血案只能这样了解。
自那以后本就中风瘫痪在榻上的巫母,接连丧子丧女,承受不住打击,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逝世了。
诡异的是每隔七日,族群中就会有一个人死亡,且死亡的人涵盖各个年纪,男女老少皆有。
从那以后,祠堂里就会出现类似哭嚎的声音。
凡间有传言,多是冤死鬼作祟,巫四防只能寄希望于驱邪避祟。
可是自从先帝薨逝以后,朝廷就严令禁止佛子僧人踏入寻常百姓家。
他苦苦哀求并没有什么用,至今也没有一个佛子愿意帮他。
故事讲完了,艳阳天里,巫四防却出了一身冷汗。
楚殷听完了这个悲伤的故事,面上流露出同情,但心里却毫无波澜。
值得夸赞的是,这个巫四防谎话编的不错。他看着巫四防那张古铜色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因常年干苦力活而变得粗大的手掌在圆桌上无助地颤抖。
“巫老板,可惜在下只是一介江湖旅人,并不懂这驱邪避祟的法子。”
楚殷白皙的脸上流露出爱莫能助的神色,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巫四防的眼睛瞪得像牛眼,慌张地过来扯楚殷的袖子,整个人倾斜着,哀求道,“求求道长,救救我吧,我本本分分做生意一辈子,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求求您了,道长,我曾在风邪观见过您的。”
原来如此,楚殷的薄唇勾出一抹冷笑。
他用近乎蛊惑地语气,循循善诱,“你在风邪观,看到什么了?”
巫四防紧紧攥着楚殷衣袖的手突然松开了,整个人像被雷轰一样,离开楚殷,隔开距离。
风邪观是一段极不好的回忆。
上山的路曲折潮湿,还多蛇虫鼠蚁,但是沿路都会有那种紫色的小野花。他那时才刚刚得到这具肉身,并不能与这具身体完全融合,每次上山他都累得精疲力尽。
但是他必须爬上山去,只有在风邪观,他才有机会续命修魂。
续命本就是邪魔外道的功夫,他为了活下去,杀过的人早就够填整个风邪观了。
“看到了什么?”
魔鬼般的声音像一道惊雷一样炸在耳边,巫四防惊慌失措地否认,“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以为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就可以装傻充愣了?”
楚殷面容阴冷,整个人像淬了毒的蛇,轻飘飘将紫砂壶中的酒浇在巫四防的脑袋上,打了个响指。
“带路。”
巫四防原本骨碌圆睁的眼睛瞳孔猛然收缩,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密密麻麻的血丝爬满眼球,不一会儿便整双眼睛都变成红色的。
他像是突然丧失生气的一具尸体,头颅咔嚓一声歪歪斜斜落在肩膀上,四肢诡异地扭动着,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他僵硬地走着,楚殷戴上斗笠,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他。
穿过熙攘的人海,街道逐渐空旷起来,大片的阴影笼罩着这条街,太阳森然挂在天上,人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楚殷跟着被剥夺意识的巫四防一路走到这里便停下了。
入目是一个破落的门院,木柴做的大门,只留一个狭窄的入口,看着十分小家子气。
门两侧贴着黄色符纸,一道写着“禳灾求吉祥”,另一道写着“金锁镇风雷”。
可惜,他家这座宅院壬山丙向,子山午向,水出巽巳方,是阴宅最大煞,俗称,“杀人大黄泉”。
巫四防像具傀儡木偶人一样,面无表情地推开木门,踏进院子。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阴风猛然袭来,像是有什么脏东西冲出去。
楚殷一剑劈开,面色如霜。
院子里遍布干枯发黄的藤蔓,甚至连青苔都干死了。水井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藤蔓,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楚殷听到小孩子的嬉笑声,侧目望去,一对穿着红袍子的小人坐在台阶上,朝他嘻嘻笑。
小女孩儿生的胖些,脸色惨白,眼睛比铜钱还大,一双眼睛直勾勾凝视着楚殷。
这种眼神并不舒服,是带有强烈的侵略性的眼神。
小男孩儿脸色乌黑发紫,眼睛同样直勾勾盯着人看,直教人头皮发麻。
楚殷袖子里的手勾了勾,黏在巫四防身上的黄色纸人跳了下来,躲在楚殷身后瑟瑟发抖。
巫四防眼神逐渐清明,他顿时感受到后脑勺锥心的疼痛。
大惊失色地看着阶梯上的小孩,“富贵,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那个叫富贵的小孩子,目光呆滞,他缓缓将目光从楚殷身上转移到巫四防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爹爹,三哥哥饿了,我和姐姐在给三哥哥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