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舟失忆后的第二个月月初,青州衙门两个捕头找上山庄来了。
李妍还以为是她扣着人不放的事儿走漏了风声,谁知两个捕头进门就行礼:“庄主,求您下山一趟吧,我们大人实在是没辙了,案情太大,再不破案,上头问罪下来,我们都得掉乌纱帽。”
山庄里,李妍坐在正位上,两眼迷茫:“什么案?”
捕头对视一眼,摊着手连声叹息:“哎……十天前,青州夜市,有人把一具无头女尸从屋顶扔下来,之后逃得无影无踪。我们找了十来天,一点线索都没有。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了,这才上山来寻您。”
他们说得真诚,完全没瞧见李妍眼底闪过的怔然。
她是真没想到,这年头官府都来找土匪破案了。
这怨她。
先前途经城外一处小院,正好遇上重金求子的骗局。
她不忍看人家破人亡,三两句话拆穿骗子,挽回了那户近百两银子的损失。
这一幕恰好被青州府衙的人瞧见,自此之后,一有疑难案件,总有捕头提着酒上山庄来请她帮忙。
此时,李妍手指轻轻敲着方桌,打心底里为难。
她是个土匪,老跟官府打交道,犹如刀尖跳舞,早晚出问题。
“两位大人,这件事……”
不等她说完,捕头先一步抢话:“我们大人说了,事成之后,他那有两壶从京城带过来的名酒桃花酿,赠给庄子。”
桃花酿?
李妍登时双目放光,来了精神,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指着两人:“就这么定了,走。”
“我和你一起去。”忽然,在一旁久未开口的沈寒舟,剑眉紧促,颇为不悦,“桃花酿是赠山庄的,你不能喝,那是公物。”
李妍愣了下:“我就喝半瓶。”
沈寒舟抬眉瞧她一眼,又低垂下去,一笔一划地记录着,半晌吐出两个字:“不行。”
那一瞬,李妍明白了,难怪自己老爹在京城隐姓埋名做了十几年官,到死都在骂沈寒舟是茅坑里的石头。
这人就是又臭又硬!
十几年前,李妍父亲学贯五车,闲着没事和人打赌考功名,谁知一举高中,殿试三甲,从个府尹开始,一路做到京官。
从那时起,为了掩盖土匪出身,李妍开始带着寨子经商。
十几年过去,飞龙山庄已成青州巨富。
但只有一小部分人清楚,真正的李妍坐拥六个山头,麾下百余人,劫富济贫,在道上被称之为大小姐。
府衙内,殓房门口,李妍带上手套和面纱。
屋里三张板床并排放置,两个博古架靠墙,叠放了三五个托盘。和靠在一旁的撬棍锯斧一样,都是仵作才会用到的工具。
掀开麻布的瞬间,那具尸体的样貌赫然呈现。
两个捕快受不住,转身便吐。
“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子。”李妍嘲笑道,她指着门外,“出去透透气,我看完了自然会出去。”
捕头连连拱手,顾不上道谢,忙逃到外面去。
殓房瞬间安静下来。
李妍拿起竹镊子,刚转过身,就被出人意料的背影吓一哆嗦。
面前,沈寒舟低着头,背对她。
“死亡时间大约十日前。”他说,“是个外行,手法不专业,分尸的创面非常不利索,像是用很小的刀费了极大的力道才达成目的。”
“……你还懂尸语?”李妍有些惊讶,转到他面前。
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庞微微僵滞。
沈寒舟摇了摇头:“不知道。”
李妍没追问,也不好追问。
他失忆之后,虽然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自己家住何方,但却记得不少奇怪的技能。
想来这也是其中之一。
“还有呢?”
“从骨盆情况看,死者女性,十五到十八岁左右,未曾生育。虽然摔下去的时候是正面落地,血液流失不少,影响了尸斑的分布,但依然无法掩盖她死前短时间内遭遇虐打的痕迹。”
他带着手套塞着鼻子,顺手接过李妍那把竹镊子,又从托盘里自然地摸出一把小刀,当着李妍的面,毫无预兆地扎进去。
这下,就算是李妍也有点招架不住。
她往后退了两步,抬手半遮着眼眸。
“胃内容物很少,内脏出血不多,再结合尸体是在夜市被抛下这个特点……”沈寒舟顿了顿,“死亡时间应该在午后,但被控制的时间应该更早,大约晌午附近。”
李妍捏着鼻子问:“为什么?”
“因为刀。”他解释,“钝刀割肉,还要弄断脖颈,这过程最少需要一个半时辰。夜市一般是酉时开市,戌时结束。还要算上虐打的时间,往前倒推,差不多就是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