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有些微妙。
琵琶曲渐渐加快,每个音都冲击着李妍的耳膜。
她的心不自觉地悬起来,跟随着音节加快了呼吸。
望着那双团扇后的桃花眼,见她半晌都不吭声,李妍实在是受不住。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望着弹琴的男子大声开口:“兰花门当家的,你要是再这么故意弹这种琴曲,我可要把你那琵琶琴给掰折了哦。”
“嗡”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手持团扇的女人从李妍对面站起来,恭敬行礼。
抱着琵琶的“男人”放下琴,笑着走来:“怎么瞧出来的,我觉得这次易容挺成功的啊。”
她边说,边撕掉脸上的面皮。
兰花门掌门柳青青,真名不详,年龄不详,甚至连性别男女都不一定是哪个。
她的名字只是个代号,李妍觉得她是女的,也只是因为她常常以与她同龄女子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而已。
下八门里,只有兰花门和索命门不以血脉传承,能不能坐上掌门的位置,全靠本事。
是男是女、什么出身、谁的徒弟,完全不重要。
所以,也只有兰花门和索命门的家主,永远都叫那两个名字。
他们在继承掌门之位的同时,也继承名字。
多亏那催命一样的琴声停下来,李妍可算能舒一口气,她指着地上的琵琶琴,一脸得救道:“脸是很成功,琴露馅了。能把琵琶弹出战鼓味道,满青州也就你一个人了。”
“怎么会啊?”柳青青诧异地在她对面坐下,低头看看手里的面皮,又看看那张琴,“我还故意弹得让你没工夫思考呢。”
李妍撇了下嘴:“唬别人还行,唬我还欠点火候。”
柳青青也不气,她咯咯笑起,拎着酒壶倒满面前的空酒盏:“说吧,怎么想查知州了。”
满桌下酒菜,香味四溢,再加上清酒的气息,更是诱人。
可李妍无心品尝,她放下筷子,娓娓道来:“陈家一案的来龙去脉你听说了吧,这么大案子,其实是由前阵子的闹市抛尸案引出来的。”
“就是海西楼门口那具无头尸?”柳青青问。
“正是,那案子其实也破了,但有几个疑点,我不能无视。”
为什么林建安要消极查案?为什么要找到自己头上?为什么要故意装成什么都查不出来的样子?
他是怎么判断李妍会有办法让柳河县陈家的烂事,见天日?
“其中细节我不方便说,但总归很邪门,我需要很多线索。”
李妍不说,柳青青便不问。
她思量片刻,点头应下:“林建安在青州这段时间,大家日子过得都不错,也都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她微笑,“但是,咱们当中最懂阴谋诡计的千门都觉得不对劲了,那就一定有查得必要。这事情我交代下去,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她说完,手轻轻搭在两枚金锭上,又推回到李妍这一侧。
“这是何意?”李妍蹙眉。
拿钱办事,互不干涉,这是下八门的规矩。
柳青青笑了:“别紧张嘛,我也不缺银子,既然千门有事找我来办,我也有事拜托千门,咱们这算扯平。”
李妍望着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事情能价值两锭金子?黑市上买条命都要不了这么些银子啊!
柳青青在江湖上也不是混了一天两天,亏本的买卖肯定不会做。
“也不能算是一件事……”她仰着头想了想,“两件。”
不知为何,听到是两件,李妍心里莫名踏实了些。
说明难度起码是降低不少,不是什么太费劲的事情。
“第一件,于你而言是个小事儿。”柳青青也不拐弯抹角,干脆道,“我手里有个孩子,自幼喜欢读书,我便默许他上学堂,跟着先生学,至今十年。先生说他聪慧机敏,是个大才。”
她说到这,李妍已经猜出她后半句。
“他想试着考个功名,也算是对自己这些年有个交代。但你也知道,能沦落到年幼之时便在青楼里做杂货讨生活的人……”柳青青摇摇头,“纵然大才,却没有个干净的身份,考功名根本就是做梦。”
柳青青叹口气:“我看他日日那般努力,却因为一个不能改变的出身而被拒之门外,实在是于心不忍。而咱们当中将这条路走通了的,也就只有你们千门。我想,李掌门应该有办法让他得一次机会,一次就好。”
大晋两百年,贱民的悲哀便是连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也不会有。
哪怕是个天才,终其一生也不会有属于他的一道光。
“这件事简单。”李妍点头,“还有一件呢?”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既然第一件事简单了,那第二件事就绝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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