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时,事情变得棘手了。
秦辰望着棺材里那具男尸,伸手探了下脖颈,面不改色地摇头:“死了有三个时辰以上,已经硬了。”
“这!这!”金不应跳脚大怒,指着棺材骂道,“什么玩意儿!老子不跟你们在这浪费时间!”
他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说来奇怪,刚才还守着楼梯口的人,此时不见了踪影,曲楼里安静得可怕。
金不应下楼,白少爷抿着嘴,也扔下一句:“我也不奉陪了!”转身就追着金不应的脚步下楼去了。
沈寒舟低着头,瞧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始终没有放下去,半晌才握着扇子,搭在欧阳理的手腕上,将他手臂缓缓压下。
他温声道:“不要紧。”
说完,大步上前,也站在棺材边,望向里面的尸体。
“不止三个时辰。”沈寒舟纠正道,“有几天了。”
“啊?”秦辰大惊,他蹲下身来细细查看。
夜里光线不好,秦辰举着火折子,探着脑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怎么就有几天了?”
沈寒舟目不转睛,指着棺材里垫在尸体下的灰色麻布道:“瞧见了么,水银。”
尸体经过水银处理之后能保持长期不腐,模样和生前一样,就是会发白的厉害。
秦辰伸着脑袋,可是他半天也没瞧见。
直到忽然有人递过来一个灯盘。
沈寒舟回头,就见欧阳理冷漠的望着两人,手里灯盘光芒自下而上照着,颇为惊悚。
他悄无声息,俯身将灯盘放在棺材边缘。
光亮大了不少。
秦辰这回确实看清楚了,麻布上有不少豆大的水银珠子。
“应该是头发里稀出来的。”沈寒舟边说边挽起袖子。
正在他准备下手查验时,林建安赶忙上前喊住他:“唉唉唉!不可不可!”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两对手帕,“戴上戴上。”
那分明就是沈寒舟在殓房常用的那种。
大概是察觉到沈寒舟目光怪异地看着他,林建安干笑两声:“那个……一般有沈账房的地方,多少都会出点事儿……本官就养成习惯了。”
沈寒舟望着他的面颊,半晌才伸手接过来:“这个习惯不好。”
说完,他将另一副手套递给欧阳理。
只是还没伸出去,就被面前的秦辰截胡了。
他很是流畅戴在手上,低着头调整下姿势:“我来打下手。”
沈寒舟望着他,眼眸里有些不解和惊奇,但他没反驳,应了一声好。
“粗略估计死亡时间在十天以上。”沈寒舟解开死者的外衫扣子,衣裳干干净净,里外都没有血迹。
但是贴身的亵衣上,却有几条粉色的血迹。
沈寒舟小心翼翼将亵衣展开。
顷刻间,在场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尸身上,像是被弓箭射穿的贯穿伤,密密麻麻布满胸口,足足十几处。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伤口。
“这是被乱箭射死了啊?!”秦辰震惊,“好惨。”
“非也。”沈寒舟摇头,“这些都不是致命伤。”
这下,连林建安和欧阳文都惊讶了,几个人上前几步,伸着脑袋看过去。
沈寒舟不疾不徐解释:“这几处伤痕,虽然疼,但位置确实都不足以要命。”
他手指点着那些小口子,缓缓落在心口处:“这个才是致命伤。”
手指下面,伤口皮面外翻,正好在心口上。
“为什么呢?”欧阳文问,“这伤口看着和那些也没区别啊?”
沈寒舟思量片刻:“我不知道。也许是遮掩,也许是失误,也许只是我太多疑了。”
此时此刻,金不应和白公子又回来了。
他们两个一人持剑,一人握着根棍子,骂骂咧咧又上来了:“狗日的,这楼邪门了。”
沈寒舟抬头看过去。
“就这棺材落地的一瞬间,这楼不知怎么回事,所有的窗户和门都打不开,楼里也没有人了,就剩下咱们几个。”金不应拿着手里一张纸,“大门上就贴个这玩意,我一把撕下来了。”
纸上写“血债血偿”四个字。
金不应骂骂咧咧将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血个奶奶的债!”他手里握着剑,直奔棺材而来,“狗官,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你认得他?”秦辰问。
金不应冷哼一声,指指欧阳文理两兄弟,又指着另两个被沈俊堵在墙角的人:“我们藤州哪有人不认识他啊!他可是藤州通判肖名杰!”
他收了长剑,两手抱胸,不屑道:“谁不知道肖名杰十三日前和欧阳怀在藤州赏花,然后在众人面前,就那么被欧阳怀给乱箭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