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田使者进大晋时,拉了五十车戈壁上捡来的烂石头。”李妍道,“阳关外正好也有我们的商队,有人亲眼目睹。”
“石头是以‘西域圣石’的名义报关,从阳关至敦煌,经武威,然后入大晋。”她看向林建安,“在使团使臣死后,林大人应该去找过使团,是不是根本没有见到那五十马车的石头?”
别说五十马车,林建安找到人的时候,几个人聚在一起,轻装上阵,连行囊都少得可怜。
“什么都没有,他们离开青州上京租的马车,还是府衙垫的银子。”陈县丞插口道,“在下陈铭,青州县丞,主要负责府衙账房与户房,久仰李庄主大名。”
李妍颔首致意,继续道:“不可能见到那五十车石头的,因为过了阳关之后,那五十车石头就被倾倒掉了。”
“啊?”
众人皆惊。
陈铭“嘶”了一声:“我明白了。”
他接话:“于田国报给大晋五十车石头,回去的时候,就得拉价值这五十车石头的银子回去啊!破烂玩意过个关,摇身一变成了圣石,价格炒得越高,他们带回去的银子越多。”
“没错。”李妍点头,“西域圣石被炒的价格越高,是一来一回的差价就越高。大量银子就会从阳关流出大晋。”
“等等。”林建安打断她的话,“如果说使臣将石头都倒干净了,那这段时间在青州市面的石头是哪里来的?”
“就地取材啊。”李妍道,“就青州女宅,那个坍塌的所谓金库中,全是这种东西。我估计两者之间应该有所勾连。比如石头卖出多少价格,抽成给女宅的幕后人丁高。他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银两。”
这个流程浅显易懂,林建安点了下头,似乎有所顿悟。
“也就是说,女宅勾连于田使者,帮助于田国赚大晋所有百姓的银子?”他蹙眉,“那也不对啊,于田使者死在女宅里,按理说对方应该对女宅恨之入骨,怎么还会合作上?”
“如果女宅并不知道于田使者中了帐中没,根本不知道他会死呢?”李妍微微一笑,“这就是女王高明之处,她知道女宅会大宴使臣,所以送了个在未来,如果自己的计划失败,也能不被追究的借口。”
刹那,林建安顿悟了。
他眉眼登时犀利,手指刮着下颚,了然点头:“我明白了。使臣死在青州黑市,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怎么死的,又如何死的,对双方而言,不追究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追究,一来我们不能指认于田女王是真凶,二来使臣死在大晋的土地上是不争的事实……她以此为绝对的筹码,来拉走那些骗来的银子。”
“没错,于田女王的侍妾,在中了只有西域才有的帐中没之后,死在大晋青州。原本在我们眼里,这顶多算是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男人下了令其不能沾花惹草的毒,而这个男人违背了忠诚的原则,所以死在了青楼女的床榻上。”她环视众人,“这件事原本到此就可以结束。”
“但对方是于田女王。”李妍轻笑,“是齐郡王的女儿,是圣人的侄女。她不会因为爱情给自己的侍妾下药,她本就是为了权力,那一定会最大化利用这个筹码。”
于田国地处西域,从大晋到于田,先到武隆,经过敦煌,出阳关,乘骑骆驼两个月才能抵达。
林建安将大晋全境图推了出来,按照李妍说的路径,以手指从图上还原起来。
“我们在南方,大魏居北,相安无事已经几十年。”李妍指着图上青州二字,“而青州,北可抵大魏南洲,南可抵两广一带,左临川渝蜀地,右可走水路,顺风时,七日之内就能抵达京城。”
李妍站在图前,缓慢道:“如果想要短时间内将整个大晋的财富卷走八成,诸位,没有比青州更好的地方了。”
林建安看着图,冷笑一声:“什么玩意!打我青州的主意!”
李妍笑了,打心底里佩服道:“说真的,于田女王可能真的是个奇才,这种招数,别说拿出来用了,多少人想都不敢想。”
她抡起手臂,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使臣的死,能在朝野双方谈判时换来通商的优惠条件,从而顺利把百姓手里的银子带出阳关。而那些追涨买石头的人、倾家荡产孤注一掷做发财梦的人,眨眼之间就将会一无所有,彻底破产。”
她回望众人:“等到那时……举国上下都没剩下什么银两,就算朝廷要发兵讨伐于田这个小国,估计也只能用石头充当军饷。”
林建安点了下头。
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可能性。
几十年前,他父亲曾是齐郡王的门客,可以说他是看着齐郡王夺嫡失败,一步步被流放。
当年他就是心狠手辣之人,他的女儿青出于蓝,也一点不奇怪。
想到这,林建安问:“李庄主方才说要行骗,是要将那些即将出关的银子以非常手段留在大晋?”
李妍点头:“正是。”
她端起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