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皇帝宋齐不是没有谋略的人。
他只是不幸成为最苦命的皇帝,自幼身体不好,年年都被人私下议论,说是命不久矣。
宋齐的身体什么样,沈寒舟最清楚。
十年前就是个羸弱的病秧子,时不时咳血。
他让影子卧床装病,也是因为宋氏血脉一直都病弱,不容易引人怀疑。
但身体不好,不代表手段不行。
只要他活着,裴应春哪怕想要改朝换代,都找不着个合理的由头。
名不正、言不顺,纯正地谋权篡位,天下人不服他,历史上这么干的,从没有一个人落了好结果。
聪明如裴应春,比谁都知道这一步是下下策,绝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他坐在书房中,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信一边感慨:“沈家除了那皇帝老儿保下的沈寒舟,居然还有后人?当年没杀干净?”
裴府书房,紫檀木的博古架上摆着各地送来的极品摆件。
当中裴应春最喜欢那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比永明宫内的藏品还要大一倍。
他一边摸着那颗珠子,一边望向裴原,神情不悦。
裴原低头研墨,思量片刻道:“儿子当时就说杀门人不行,没想到比预想的还要废物。”
裴应春冷哼一声:“罢了,一个日日泡青楼喝花酒的蠢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他伸手点了两下信纸,“这个叫沈俊的人,你找机会去接近接近,就告诉他,他全家除了那个沈寒舟,出京之后都是李清风派人追杀的,说得真假参半一些,好让他跟我们站在一起。”
裴原研墨的手慢了些,诧异道:“浑蛋小儿一个,有必要拉拢么?”
桌上紫铜香炉青烟袅袅,裴应春身子往后靠在太师椅背上,揉着鼻梁根:“他暂且住在沈寒舟的府上,如果能为我们所用,不就能少个安插眼线麻烦事。”
说到这,他缓缓睁开眼,盯着裴原:“你安排的那苏红尘、还有那个关山,这俩人进李府了么?”
裴原笑了:“父亲不急,急了容易引人怀疑。儿子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两个人会神不知鬼不觉,丝毫不引人怀疑的,成为李府常客。”
四目相对,安静几许。
看他成竹在胸,裴应春才道一声:“好,为父就静候佳音。”
“您也不能闲着。”裴原笑意不减,手上没停,“您得再去催催圣上,这太子妃的位置早日让莲儿坐上去,才能早日怀上咱们裴家自己的龙种不是。”
裴莲儿是裴原买来的童养媳,和裴家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裴原自己的儿子不学无术,裴应春怕他出去惹祸,就命人打断了两条腿,安心捆在后院里,过得不如一条狗。
“他如今还能有此大用,应该感谢自己是裴家的孙子。”裴应春一拍扶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太子如今二十有六了,就算是个病秧子,也该谈婚论嫁了。天家择人,哪见过有拖到这般境地的。”
他将身后官服穿上,扫一眼裴原:“走,随为父入宫。我去见见皇帝老儿,你去看看东宫里那个废物现在学得怎么样了。”
裴原是裴应春的儿子里最像他的那个。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多余的感情,非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明白怎么做才能得到。
在他的脑袋里,和裴应春一样没有亲情两个字,也没有爱情。
一切都会放在权力的天平上衡量一下,永远都在思考如何能将权力最大化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天下姓宋,就是他们现在最看不顺眼的事。
“父亲以前说过一句话,说人有生老病死,可谓是苍生给予百姓最大的恩惠。”李妍坐在马车里,歪头看着秦尚,“不然如裴太师这样的毒瘤,万一长命百岁,那不知还得多死多少人。”
马车摇摇晃晃,秦尚手里白色的砗磲念珠往下走了一颗子。
他身旁秦广林警醒的望着两人,目光在他们面颊上打了好几个来回。
“这就是李姑娘半路劫都察院马车的理由?”秦尚十足无语,“你好大的胆子!”
胆子确实很大。
别人申冤劫车,都是举着状纸跪在必经之路上。
李妍劫车……
秦广林抬头看看车棚上的大洞,听着耳旁呼呼的秋风,扎着马步不敢松开。
“你真敢啊?”秦尚望着她,“都察院的马车是能让你从天而降踹这么大窟窿的么?”
李妍坐在他对面,点了下头:“事态紧急,在乎那些个形式干什么?”
秦尚无语。
以他们两人的交情,怎么也都还没熟悉到可以不在乎形式的程度吧?
“哪里紧急?”秦尚冷哼一声,“裴太师身体硬朗得很,他儿子更是人到中年,狠辣又稳健,离死远着呢。”
“那也不尽然吧。”李妍望着他,“人不管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