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辰不信。
他和宋唯幽幼年时在一起玩耍过,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家伙异于常人。
小心思多,却不表达,看起来逆来顺受的。
他记忆里的宋唯幽唯一一次失控,是吃了插着断针的鸡。
只咬了一口,四岁的孩子满嘴鲜血溢出来。
他惊讶地看着滴在手心里的血,看着眼前众人惊慌失措,茫然地仿佛忘记了疼。
待回过神后,在难以抑制的愤怒下,他当着秦辰的面,以令人震惊的气场和压迫,令四个侍从当场丧命。
那场面令秦辰永生难忘。
自己发誓效忠的皇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站在原地,仅凭眼神,就让四个成年人无法呼吸,跪在他面前断了气。
秦辰惊魂未定。
他看着那张仍在滴血的嘴,看着宋唯幽痛苦地伸手,将嘴里的针拔出几根……
当时只有六岁的他,艰难维持着理智,努力挤出句话:“你疼么?我去喊太医。”
宋唯幽愣了下。
他诧异看着秦辰,像是看什么奇怪的人一样,片刻后摇摇头:“过几天就好。”
怎么可能?
秦辰叮嘱:“你在这等着,我去喊太医。”
话音刚落,宋唯幽的母妃匆匆赶来。
她快步上前,看着满地尸体,扬起手,给了宋唯幽一个耳光:“怪物!你这个怪物!”
秦辰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他攥紧手心,飞快转身跑走。
他知道,宋唯幽绝对不想让他看到这一幕。
谁知,那却成了他们两人十四岁之前最后一次相见。
宋唯幽从永灵寺回皇城之后,据说身体不好,仅有的时间都在学习皇族礼法,谁也不见。
秦辰递了几次拜帖,都没有回音。
再往后,他祖父秦宝臣以避嫌为由,不让他再去找宋唯幽,以免裴应春起疑。
他有一年多,只在宫宴时才远远望到过宋唯幽,他一个人坐在太子之位,谁也不同他言语,谁也不对他说半句话。
裴家的势力很大,大到秦辰只能驻足不前。
后来,边疆战乱再起,秦辰也到了要领兵打仗的年纪。
临行前,一个叫沈寒周的都察院御史,摆了一桌送行宴。
那个清风朗月一般的少年,支着下颚笑眯眯瞧着他:“别来无恙。”
那时,秦辰才终于知道,都察院那个罪臣之子,那个得李清风重用的人,居然是他的另一个身份。
“有些安排,太子不能做,但沈寒舟可以。要干掉裴家,仅凭恩师一人,做不到斩草除根。”他笑言,“但愚可以。”
他甚至毫无保留地,将之后他的想法透露给秦辰。
“恩师目光长远,就算他一刀重伤裴应春,多半也会留个活口。如果裴家就此消沉当然好,但他若东山再起呢?”他笑着说,“所以,当恩师那一刀捅下去后,愚会想尽办法,在朝堂上做出与他划清关系的模样。”
他要演一出决裂,用来保住自己这个假身份。
“毕竟京城除了朝野,还有那些世家。裴应春不倒,凭借他的狠手段,世家们就算有想法,也怕被他连根拔起,根本不敢忤逆。若裴应春倒了,世家定然有人蠢蠢欲动,以为自己也能轻易拿捏皇族。”沈寒舟端起酒盏,笑意更深,“所以,愚要比裴应春手段更狠,才能接任他的位置。”
想法没错。
时光翩跹,岁月倥偬。松柏之志,经霜犹茂。
宋唯幽从不掩盖他的志向和抱负,手腕也比李清风更加强硬有效。
李清风觉得可杀可不杀的人,他会暗中派人除掉。
他二十多岁时,因唯利是图,不顾恩情的肃清,被李清风在朝堂上指着鼻子骂他是第二个裴应春。
那时,秦辰还记得,宋唯幽望着李清风,很久没说话。
这样的他,这样的主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改变自己原本的计划。
甚至不惜以自身为诱饵,把所有危险都从一个武艺高强到让杀门四五十人联手,也没死的真怪物身上,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沈府离开的时候,秦辰望着身后书房,许久才扔下一句:“和李清风一样!”
明明什么都行,偏偏对个女人没办法!
“秦大人慎言。”屋檐上,刘水乐呵呵调侃,“大人自己也半斤八两,就别说我们主子了。”
“我半斤八两?!”秦辰愣了下,“满口胡言!”
他甩袖转身,愤愤离开。
屋檐上刘水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屋檐下沈寒舟悠悠问:“李妍还没回来?”
刘水赶忙憋住笑意,郑重道:“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