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渐至,京郊的风吹得更凛,胡葭裹紧了狐毛围脖,迈着极快的步子,她要在天黑之前赶回相府,否则偷跑去京郊一事定会露馅。
前方街巷拐角,一辆装饰不俗的马车停着,胡葭赶紧退回两步,京城之中若说有谁偏爱紫色轿帘,唯有三皇子褚炜。
胡葭紧紧地贴着院墙,心脏仿佛要破膛出。
“三皇子造访相府,将当朝相爷孙女挟至马车之内,京中眼目复杂,三皇子何故如此胆大妄为?”胡葭诧异,听她所言,加上声音判断,这正是相府千金,自己的表姐:邱慎宁。
马车内似有男人低吟的笑声,“邱二小姐可知,父皇不日将下旨赐一桩婚事?”
邱慎宁稍稍抬眸,“圣意自不可擅自揣摩,不知陛下想为哪位皇子择贤?”
“安宁王世子,褚炫。”
“呵!”邱慎宁轻哼一声,安宁王与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十年前安宁王夫妇薨逝,留下独子褚炫,世袭爵位。“世子乃是同辈中最年长之人,已过成婚之龄,理当早日成婚。”
“那你可知父皇为堂弟指婚之人是谁?”
“定是朝中高门贵户之女。”邱慎宁不以为意。
男人久久未吭声,胡葭的小脸被吹得通红,正当她打算离开时,马车内又传来男人的回答,“已故定国公外孙女,相府表小姐,胡葭。”
细细的雪粒从空中飘落,回过神的胡葭没有停留,绕过院墙另一头,来到相府厨房的后门,悄无声息地钻进去。
邱慎宁从马车内下来,披着厚厚的大氅,望着空无一人的街巷,雪粒渐渐变成雪花,她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三皇子的马车随着邱慎宁的离开,也朝着神策门去了。东风掀起轿帘,隐隐地看见男人的下颌和唇鼻,他似乎在笑。
翌日,春桃唤了胡葭好几声,才将她唤醒。许是昨天淋了雨雪,她感觉自己头昏脑胀。
胡葭冥想一阵,知道二皇子探访邱相、三皇子约见表姐的真实缘由。大炎朝自建国以来,太祖便立下一个规矩:凡立后者,皆为五品以下官女或军户女。
胡葭外祖父常凛常年戍卫边关,与鞑靼、西梁、北戎等国交战数十次,功勋卓绝,被封为定国公。但因常年征战,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只得一女常萱萱。
胡葭母亲早逝,父亲胡渠在十年前与西梁一战中殉难,连尸身也未找到,定国公爵位无人承袭,胡葭便成了将门孤女。
二皇子褚炽和三皇子褚炜是争夺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在拉拢朝中权贵的同时,连正妃也不敢娶,生怕触犯祖宗规矩。
如今圣上将定国公唯一在世的血脉嫁给自己侄子,不只胡葭一头雾水,前朝及后宫更是无人不诧异。
胡葭拖着沉重的脑袋往前厅用膳,刚过屏风,就听见“啪”的一声,邱时闻狠狠地甩了邱嘉言一个耳光。
胡葭惊呼,站在屏风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祖父?”邱嘉言挨了一巴掌,捂着脸,委屈不已。
“太平楼吃兔肉,整日只晓得吃。”邱时闻坐下,颤抖的手摸索着茶杯,邱慎宁适时将杯子递到祖父手中。
“我看你哪天被人绞成肉饼都不知怎么死的。二皇子生母属兔,蓬莱院中养的十几只兔子是她的宝贝,你还邀他吃兔肉。你脑中所装盛之物乃是豆渣又或脑髓?”邱时闻咳嗽两声,快背过气了。
“可二皇子侍奉皇后,蓬莱院中···”
“你,真是蠢呐。”
邱慎宁上前,抚抚邱时闻的后背,“祖父莫要太过动怒,大哥是粗男糙汉,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邱时闻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邱嘉言,挥手让他滚回房间反省,又朝胡葭和蔼道,“葭儿,快过来用早膳。”
胡葭提起裙摆,小心地走过去,坐下,“舅公,表姐。”
“皇后刚刚令人传旨,邀你和慎宁今日去永寿宫赏梅。”邱时闻放下碗碟,又看了眼邱慎宁,“慎宁,你年长一些,要好生护着表妹。”
“宁儿铭记祖父之言。”邱慎宁乖乖应答。
神策门前早已有内侍官候着,邱慎宁和胡葭一到,便被领着前去永寿宫觐见皇后。
“拜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胡葭与邱慎宁朝太后行礼,二人低垂着头。
“快快请起,来人,看座。”皇后朝宫婢挥挥手。
“多谢皇后娘娘。”
当今皇后林翠薇乃是建安城书香之后,早些年生有一子褚烽,刚满周岁便被立为太子。
怎奈造化弄人,褚烽在三岁时便夭折,皇后悲伤过度,哭坏了身子,以致于再也无法生育。
“自打去年冬至宫中夜晏至今,本宫也有好些时日未见到你姐妹二人。”皇后抚抚额头,她的头痛这症近来越发严重。“葭儿在相府,可还习惯?”
胡葭笑了笑,自打外祖父过世之后,她在相府已经住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