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朝鲁一脚踩在檐廊下的栏杆上,另一只脚吊着。
胡葭二人转头,看着他粗鄙不堪的样子,心中又升起不悦之意。
朝鲁毫不介意他二人对自己的恶劣态度,他径直跃下栏杆,跑过来,杵到褚煜跟前。
“今日端午,小皇子可有吃粽子?”朝鲁贱兮兮的表情,摇头晃脑,好生欠揍。
“与你无关。”褚煜越过朝鲁,走向胡葭,“我们回吧。”
胡葭不作声,默默点头。
朝鲁是鞑靼人,胡葭对他本就有一种天生的恨意,再加上他三番五次对褚煜表现的热情和眷意,让她十分不悦。
“欸,等等。”朝鲁追上来,“为何你老是躲着我,我一来你就走。问你什么,从来都不曾回应我。”
褚煜不理他,拉着胡葭就走,朝鲁依旧死皮赖脸地跟在二人身后。
“小皇子,小皇子。”朝鲁喋喋不休地喊着。
“你若再纠缠不休,我便将那支黑羽尾交给沈指挥使,”胡葭停驻脚步,将褚煜往后一推,挡在他跟前。
“那是鞑靼弓,而你,正巧那日出现在万岁山附近。”胡葭继续道,“朝鲁,你不想承袭顺宁王王位了吗?又或是,老顺宁王膝下四子,你是最无胜算把握的那个?”
“小老虎不仅牙尖爪利,头脑也很聪明。”朝鲁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恢复过来,“我能在这京城中安然无恙数日,以你的才智,想必也能猜得出一二吧?”
“对于大炎来说,下一任顺宁王是哪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胡葭故意欲言又止,“王位必须陛下册封,有些刀剑,是否名家所铸、能否削铁如泥也并非根本。只须那把剑称手好用,它发挥自己的价值就好。”
朝鲁眯起眼,他不得不对胡葭刮目相看,原以为一个十七的女子,是一个只识女德、针绣的无知闺妇。
没想到她竟然眼明心澄,将朝堂和两国间的事看得透彻明白。
胡葭轻声嗤笑,又摇摇头,“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很有本事,单凭自己能坐上那个王位?”
“我从来不反对借用任何力量,也不排斥自己被强大的力量所利用。”朝鲁耸耸肩,话说着很轻巧。
“哼,看来我得恭喜你,未来的顺宁王。”胡葭扬起眉,一笑,“往后,若你安分守己、朝拜纳贡,那便最好。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朝鲁挑着眉,一副吊儿郎当之相。
“定远军虽无我外祖父和父亲坐镇,可还有我。”胡葭的手如追风逐电,抽出腰间胡笳的簧片,向朝鲁的脑袋一侧削去。
朝鲁眼角一眯,偏过头,想躲掉。
那一缕头发被胡葭的剑削掉,轻轻飘飘地盘旋落入泥中。
“今日只是一缕头发,他日便是你这项上人头。”胡胡葭收起剑,转身看向褚煜,“走吧。”
“小皇子。”朝鲁又喊道,“你不承认,我与你之间真正的关系吗?”
褚煜身子一抖,他面色阴沉,腮帮的抽动表明牙槽咬得紧。胡葭低头,见他紧握拳,手背上的青筋浮起,骨节发白快要将原本薄弱的皮肤绷破。
胡葭有些担心,靠近,覆住他的双手。渐渐地,褚煜起伏过烈的胸口,慢慢平复。
“我与你,从来都是敌人,绝不会变。”褚煜回头,望向朝鲁,那阴冷且仇恨的眼神,愈加深重。
褚煜的身子似乎还在发抖,胡葭牵住他的手,给予他源源不断的力量与安慰。
朝鲁靠在树干上,有些不解,为何褚煜如此恨他?那年,他的母亲被鞑靼周边小部落首领擒住,是自己的父亲巴拉将其救回,还留她在鞑靼休养数月。
看着自己被削掉的一缕头发,朝鲁无奈笑笑,蹲在地上,捡起来看了眼,又将它们吹散。
“你还好吧?”胡葭艰难地开口,她知道不该问那些事。
“宝华寺的斋饭挺好吃的,要不我们吃过再回去?”胡葭又提议道。
褚煜像只毫无意识的木偶,被胡葭牵着,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前面是佛塔,共有十三层,胡葭站在佛塔下,望着宝塔。日头渐渐升起,快当空,直射得人睁开不眼。
“你不问吗?或是一点也不好奇?”半晌,褚煜才怅然道。
“好奇的话,只有一点。”胡葭收回视线,眼睛被太阳射得生疼,“你我之间,还未到以交换彼此的秘密和私隐来鉴情的地步。”
“或许你会说,我对你毫不在意。”胡葭正色道,“但我并非想以剥开你的伤口这种方式来了解你,进而成为你亲密的人。”
“我思忖着,与你亲密起来,定会有其他法子。”胡葭说着,也不知自己的心思歪到何处去了。
“葭儿。”褚煜握住胡葭手,化被动为主动,“你好像总能让我的心宁静下来。”
“我又不是宁神药。”胡葭红扑扑的脸蛋,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