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浩瀚沉寂,仿佛能容纳一切污浊与不堪。
峨眉月嵌在空中,幽远而深邃。朝鲁的房间被内侍快速清理冲洗,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同一轮月下,相府的胡葭也还未入睡。
她坐在妆台前,拿出那半支金钗,似在喟叹:若当年与他钗分两半,也不至如今相逢无期。
太平楼用过午膳后,褚煜送她返回相府,孙至琦正巧也赶到相府大门。
“表小姐,”孙至琦拱手,又瞧看后边的褚煜,连忙作礼,“四皇子见安。”
褚煜颔首,算是回应孙至琦。
“孙太医来相府,可是替舅公请脉?”胡葭问道。
孙至琦摇头,又上前两步,打量起胡葭的脸颊,那条烧痕还是挺显眼,“表小姐可有搽药,上次老夫给的那瓶?”
胡葭点点头,又轻触脸颊的伤疤,“用了,多谢孙太医,我的脸能恢复到如今这般,已经足够。”
孙至琦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表小姐,这瓶药你留着,随身携带,或许哪天有用。”
接着,他朝褚煜和胡葭作礼道别。
“孙太医留步,葭儿还有一事想请教。”
“表小姐请讲。”
胡葭偷偷瞥了眼褚煜,又眼神示意孙至琦。
孙至琦了然地点头,与胡葭走到一侧。
“孙太医,那日与你一同到相府,为我剔肉疗伤的少年郎,他,是你的学徒吗?”胡葭从不遮遮掩掩,她就是想知道少年到底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所念那人。
孙至琦缩缩眼尾,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褚煜,见对方神色凛然冷漠,又赶紧收回,“嗯,他,他确实是老夫的爱徒。”
“真得?”胡葭喜上眉梢,“那为何好久都不见他?”
“那,这···”孙至琦的余光又不受控地看向褚煜,“他回家了,对,学有所成,悬壶问世,造福一方百姓。”
“那他家乡可是南楚?”胡葭抑住快要喷勃而出的喜悦,她此刻能断定那人就是南楚的故人。
褚煜不着声色,倚在马车旁,竖起耳朵偷听着。
啊,孙至琦心内慌乱如麻,他该如何作答?再看一旁的褚煜,他可是谈论的少年郎,为何不作任何示下?
“呃,是,他回南楚去了。”孙至琦抹抹额间的汗,褚煜从小在南楚长大,这样也不算胡编乱造。
胡葭抿起唇角,有些羞涩感,他是南楚人。那她的猜测没错,是栗子弟弟。
“孙太医可否告知,他的名字。”胡葭又追问,她已求得谕旨,成亲后再去南楚一趟。
若是能找到栗子弟弟就好了,再看一眼便已知足。
孙至琦毕生所有的精力,全用在今日这场对话。他眯起眼,干咽几口唾沫,“表小姐见谅,那人是拙荆远亲推荐而来学医,我只知他在家中行四,故称阿四。”孙至琦终于编篡出来理由,褚煜是四皇子,也不算说瞎话。
“阿四?”胡葭轻轻地唤着,再抬头时,双眸晶彩明亮,“孙太医···”
胡葭的下一个问题还未出口,孙至琦的防线早已溃败,他按住脑门,痛苦地叫唤一声。
“孙太医。”周令九箭步上前,扶过孙至琦,避免他摔倒。
“唉,老夫近来忙于太医院药材整理,夜寐甚短,”孙至琦蹙眉,有气无力道,“在表小姐跟前失仪了。”
“是葭儿叨扰才是,”胡葭赶紧说道,“孙太医快快回去歇息吧。”
孙至琦在周令九的搀扶下,像个闺阁女子般,柔弱无骨地钻进马车。
褚煜掩了脸上的得意之色,慢慢地走过来。
“你与孙太医,真如忘年交啊,”褚煜望着马车渐远,又道,“我也想听听,你们聊的话。”
胡葭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并无在意褚煜的话,她随口一答,“微风惊暮坐,似是故人来。”
褚煜无意伸起舌尖,舔舔嘴皮,他心中有股热气在窜动,若胡葭知道自己就是跟随孙至琦学医的阿四,她会怎样?
开心?或是惊喜?又或是叹怀二人有缘?
“待成亲后,到了南楚,我定要去找他。”胡葭没在意褚煜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那年我们曾有一个约定···”
约定?在南楚?褚煜从喜悦中拉回思绪。胡葭以为跟在孙至琦身边的少年另有其人,可明明阿四是自己才对。
那她在南楚的故人,是谁?二人之间还有约定?
褚煜脸色酱紫,犹如被扔在沟渠边的废弃羊肝。胡葭的故人,在南楚的故人,不是他,不是他。
“约定,你与何人有约定?”褚煜抓住胡葭的肩膀,举止失了方寸。
“阿四。”胡葭拨下褚煜的手,又反握住,语气止不住的兴奋,“到时我二人去了南楚,你就可以见到他。”
“我不去。”褚煜赌气,背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