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执看着床榻上的姚青潼，痉挛过后的四肢已经无力，再翻翻眼皮，毒液或是已入内脏脾腑。
“宋医官，娘娘她？”清兰根本毫无法子，只得站在旁边哭哭啼啼。
“对了，让人回宫通报。”她这才想起，当务之急是要禀告陛下。
宋执拿起姚青潼藏在枕头下的小药瓶，闻了闻，是雷公藤。所以，淑嫔是自戕？
“清兰姑姑，娘娘入寝已有多久？”宋执叫来内侍，又吩咐他们准备水盆及粪水。
清兰好不容易止住抽泣，“快，快一个时辰。”
宋执唤来宫婢，将姚青潼抬至床边，开始替她灌粪水清理肠胃。
翌日，北郊的避暑行宫内，传来噩耗：淑嫔小产，薨了。
褚亦枫并无过多悲痛，下诏恢复了姚青潼的淑嫔位分，即日下葬。
永寿宫内，林翠薇悠然地坐在软椅上，姚青潼终于死了。
烽儿的仇终于得报，她那才三岁的儿子，夭折在这宫中争权夺位的算计之下。
而姚青潼，她是死在自己亲生儿子的手上。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养心殿内，冯安疾步，来到褚亦枫身边，屏退其他内侍。
褚亦枫将笔悬在笔架上，掀起眼皮，示意冯安去请林翠薇。
“妾拜见陛下。”林翠薇入殿，并不是夫妻般的寻常问候，而是行礼。
“皇后请起，你近来身子清浅，莫要跪拜，快坐吧。”褚亦砚差人抬上椅子。
林翠薇顺从地起身，待坐定后，“今日妾有一事相求，望陛下成全。”
“翠薇，你我夫妻二十多年，莫要总说求与不求这般话。”褚亦枫走到林翠薇身边，握住她的手，在自己掌心包裹着。
“你是炎朝皇后，能赋予你的权利，我都给了，你想要这天下哪样，直言便是。”褚亦枫安慰着她。
“姚青潼以下犯上，谋害皇后，又蛊惑君主，妾身以为，她戴罪之身，入不得皇陵。”林翠薇抬头，紧盯着褚亦枫。
褚亦枫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又缓缓松开，接着，慢慢地踱着步子，走向正殿的大椅跟前。
殿中只有冯安站在角落，林翠薇起身，跪到殿中，俯身叩头。
“求陛下准允妾之祈求。”
“求陛下恩准。”
褚亦枫不语，皇后根本不是想求，而是要挟。
林家书香世代，朝中文人多有建安林家学生，若得罪那些提笔研磨之人，往后那一横一撇皆是刺向自身的尖刀。
可他是这大炎的皇帝，岂能被皇后相挟？
林翠薇抬起头，望着褚亦枫，眼中全是悲怆与卑微。
“陛下，妾如今身子日渐孱弱，已是日薄西山之势。这些年来，父母别离，烽儿早夭，这世间再无与妾身有血亲的亲人。”
林翠薇颤抖着身子，语中却透着平静，“翠薇深知，为国母者，须得宽厚仁慈，这宫中所有的皇子皇女皆是我的孩子。可妾也是一介平凡妇人呐陛下。”
“我的烽儿，他才三岁，他的小脸变得紫青，一停地喊着母后，娘亲，娘亲。”林翠薇跪在地上，情绪过激，险要栽倒，但她强撑起来，“渐渐地，他没了声音，他没了鼻息，整个身体也变得冰凉，我好害怕。”
“为何，为何是我的烽儿，为何不是我，为何不让我替他去承受这一切。陛下，明明是姚青潼害了她，一个西梁巫女，我和烽儿两母子加在一起的分量都比不上吗？”
“陛下，陛下，我不准姚青潼入皇陵，”林翠薇磕着头，冯安见状，赶紧跪在她身边，扶着她。
“陛下若了我的请求，翠薇便一心向佛，交出宝玺。”林翠薇拿出那块代表后宫权利的玉玺，双手呈上。
“娘娘，这又是何苦。”冯安在一旁劝道，“娘娘掌管皇宫二十来年，宫中各司各监无一不夸赞娘娘，治理后宫有方，人人归心。”
“这后宫宝玺，除了娘娘，还有哪位担得起？”冯安尖得嗓子唤回了褚亦枫的思绪。
他的眉毛轻轻抽动，身子僵持着，仍旧居高临下的模样。
“皇后，快起来吧，你身子本就染疾，别折磨自己。”褚亦枫轻声道。
“陛下？”林翠薇声调变得凄苦嘶哑。
褚亦枫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慢慢在朝林翠薇走来，冯安起身退到一旁。“翠薇，你为何笃定我会让她葬入皇陵呢？”
“陛下？”林翠薇眼光一片模糊，似乎已看不清褚亦枫的面部轮廓，“陛下此话何意？”
褚亦枫意外地蹲下身，与林翠薇齐平，搂住她的肩膀，“翠薇，我已将她尸身送出京城，打算葬在雾山以西。”
林翠薇怔住，随即瘫软着身子，“谢陛下成全，谢陛下成全。”
“往后，莫要再说傻话，这后宫，除了你能执掌宝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统领六宫。”褚亦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