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一过,府内便清静下来,胡葭如今怀着身孕,身子较之前越发乏困。她沾到床榻后,不久便沉沉睡去。
褚煜裹紧外袍,又披上大氅,离开寝殿。
书房内还有烛火的微光,褚煜轻轻地走过去,门虚掩着,他望向书房内,是胡渠。
书房的窗下,是剑架,原本放着那把银钩剑。
胡渠拿起自己的剑,拇指一顶,剑便出鞘一截,借着轻微的烛火,泛着银光。
“爹。”褚煜进入书房,又将门掩上。
“是姑爷。”胡渠回头,手中依旧握着剑。
“爹为何还不歇息,这都子时过半。”褚煜站到胡渠身边,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却不知那院中到底有何种东西在吸引着他。
胡渠将剑收回,又放回剑架。“葭儿睡得可好?”
未等褚煜回答,胡渠自顾自地又道,“她同她母亲一般,有了身孕后便嗜睡。”
胡渠的唇角轻轻牵起,眼中满是柔情,这十年,他过得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可世间无常,谁又能料到,十年之后,还能再见到亲生女儿,她已成亲做母亲。胡渠叹着气,心头却是高兴不已。
“葭儿性子刚烈,你要时常让着点她。”胡渠伸手,拍拍自己女婿的肩膀,“若是她真欺你太甚,你亦莫要动手,你告诉我,做父亲的替你协调讲和。”
“万万不能跟葭儿动手,你可知?”胡渠语重心长地说道。
褚煜垂眸,笑了笑,拱手作礼,“爹爹多虑了,小婿断不会跟葭儿动手,连一句重话也不会说。我爱她疼她敬她,她是我的妻。”
胡渠收回手,又拿起那把剑,“唉,我说这番话是提醒你,葭儿她从小习武,骑射非凡,剑法也深得我昆仑山真传。我是怕你,你若是与她对峙,恐连两招也挨不住。”
“咳咳咳。”褚煜吞吞唾沫,被自己呛道,原本他的岳父大人是在担忧他。
“葭儿她不会,她很温柔,对我。”褚煜抿抿嘴,想起胡葭将他压在身下,极尽缠绵,便又禁不住耳廓微烫。
“啧,姑爷不必替葭儿遮掩,我这做父亲的,难道还不了解她。”胡渠将剑递到褚煜跟前,“睿亲王从小身子便孱弱,这是炎朝上下皆知之事。我近来在陇原,也听说不少。”
“听说?听谁说的?”褚煜声量一下拨高,胡渠下午才到王府,这不过大半日,怎就传出这样的谣言?
胡渠望着眼前的女婿,长得眉清目秀,肤白温润,真像是南方那润泽之地才能养出的人儿。
“你就别管谁说的,睿亲王的事,大炎上下谁不知道。”
胡渠一把将剑塞进褚煜怀里,“拿着,我教你几招。”
“啊?”褚煜眼中迷茫不已,惶然地拿住剑,哆哆嗦嗦道,“爹,我我,我不会,我根基不牢,又不懂刀剑。”
“况且,况且,半夜三更的,你要教我练剑?”褚煜抱着那把剑,心虚道。
“这种事定是要趁着葭儿熟睡才行,若被她发现,我这做父亲的,教女婿对付亲生女儿的招式,那她得多伤心。”胡渠眉心紧蹙,他亦是有些纠结。
褚煜见他犹豫,又上前一步,怯生生道,“爹,我不行,我不会。你们习武之人,不都讲究调息内功,而后再?”
“姑爷言之有物,”胡渠点点头,“你如今二十出尖,从头开始亦不算太晚。”
“啊?”褚煜这才发现,他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还得自己跳下去。“爹,从头开始,为何意?”
“根基不稳,那须得牢固根本。”胡渠拿加银钩剑,置于剑架上,“从今儿起,你便从基本功开始,扎马步,我亲自教你。”
“啊!”褚煜又是一声长叹,他不漏痕迹地后退两步,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爹,习武之事,咱从长计议可好,今儿是元日,连朝中大臣也要休公三日呐。”
“如此,那便从初四开始,每日亥时过半,练习一个时辰。”胡渠说着,将窗户关上。
“爹,不然,不然。”褚煜的话还未说完,又被胡渠一个眼神喝退。
天底下还有比他更造孽的人吗?堂堂睿亲王,家有悍妻,这下又来个将军岳父。大炎朝呐,最终委屈最惨的人便是他了。
这几日的天气很光,陇原的阳光不逄炙烈,晒得人懒洋洋。
褚煜用过早膳后,便火急火燎地来到书房,美其名曰要练字作画。
“殿下,殿下?”周令九快步进入书房,正欲行礼,褚煜打住他。
“将门关上,让人在外候着,莫教人偷听去。”
褚煜赶紧搁笔,又关上窗。
“殿下,何事如此神秘?”褚煜吩咐江照去将周令九找来书房,还一再叮嘱切莫大肆声张。
褚煜宁宁心神,压低嗓音,低沉道,“明日便是初四,秦安武山两地的修筑一事,进行至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