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喜弥醒的时候天已大亮。
她迷迷糊糊避开从露台方向刺进来的阳光,扭头朝里侧慢慢睁开眼,谁知睡前还在身边安静地躺着的柳依依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坐在她床边,只留给她一个一言不发背影的蒋煜。
她的脑子还没完全开机,蒋煜似乎是知道她醒了,空气中响起打火机的咔哒声,随后床边吐出的一团青白烟雾袅袅散开,钻进了她鼻子,唤醒了她呆滞的头脑。
“咳咳咳。”
周喜弥不明所以,咳着咳着察觉出蒋煜的不对劲,她醒来还没有力气的手在空中挥了挥,可惜驱散烟雾的效果微乎其微,她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打算远离这块烟雾发源地。
蒋煜并没有拦她,任由她默不作声地走到门口,然后心里开始猜测她会不会停下脚步,回头问上一句——
“蒋煜,你怎么了?”
她没有。
她在门口只是稍微停了停,便抬起脚步离开了。
似乎都没有回头看看他。
周喜弥是业内公认的好相处,她之前在剧组时对所有人都很友好,细心到连剧组打光师的生日都记得,会在生日当天慷慨地买蛋糕,发红包,最后笑着对灯光师说上一句生日快乐,递上一个轻奢品牌的包包作为礼物。
在顶级演员送的礼物里不算大方,但经济下行,她能愿意给一个灯光师送礼物就不错了。
当时他听吴晨说了这件事,心里只觉得有趣。
周喜弥不把他的生日当成一回事,对其余不太重要的人倒是很尽心尽力。
到他的生日,别说礼物和红包了,连一句生日快乐都得他提醒,她才会恍然大悟地双手合十跟他抱歉一句生日快乐。
很奇怪,不是吗?
蒋煜之前并不在乎。
他本身就不爱过生日,也不喜欢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花里胡哨,以往叶妍瞒着他,给她精心准备生日派对时,他还嫌麻烦和累。
因为他还得在叶妍打明牌的情况下演出一副被蒙在鼓里的傻样,去表演刚过零点,叶妍吹出一声哨响,然后他的一大堆朋友像街头上聚集的野狗呼啦啦一涌而出,自己完全没想到的惊喜样。
很傻。
真的。
所以后面他涨了记性,不给周喜弥大张旗鼓办生日会,也不要周喜弥给他精心准备生日会。
只是没想到周喜弥比他想的还要懂他,连一句生日快乐都吝啬掉了。
如果说以前蒋煜还有闲心笑上几句,现在的他不仅没有闲心笑,结合柳依依跟他说的话和前段日子周喜弥的所作所为,他终于慢慢回过味了。
好像周喜弥并不在乎他。
从始至终都没有在乎过他。
比如之前他手腕受伤,周喜弥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大半天都没发现,如果不是他故意找茬为难她,估计她这辈子都不知道他受伤的事。
或许事实正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
他在周喜弥眼里只是一个可以解决一部分麻烦的中转站,等事情解决了,便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偷偷溜走,假装无事发生。
他想,可能都不用他说生日会的事,周喜弥也不会给他花心思办。
等他问起来,她也只会装作无辜地摇摇头,然后跟他不好意思地抱歉,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
一切的一切,貌似都是他在她一定会做的前提下提出的要求,从而忽略了她的真实想法,导致自己给自己埋坑,谁知道人家都没打算给他做。
她估计听到他的要求还会感谢他给了她省事的借口,让她不用费尽心思记一大堆不关心的日期。
蒋煜突然闷哼一声,隐隐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和报应。
玩了女人这么多年,没想到终有一天把自己也玩进去了。
他不是颓废,心里也没多难过。
他只是感叹而已。
感叹自己的失算和吃亏。
他这一生从出生开始便奠定不会太坎坷,从小接受最丰厚,最断层的教育资源,长大后借着家里雄厚的财力去国外留学,他的学习生涯中需要重中之重学习的只有怎么管理公司,其余的不用怎么学能用的知识也超过了大部分普通人。
哪怕创业,也有父辈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作为垫脚石。
整个人生他吃的苦头还没有他喝过的冰美式的苦多。
能在周喜弥这栽一个大跟头,他实属没想到。
“蒋煜,你怎么了?”
在他正思考世界上会不会存在报应这一说时,周喜弥出人意料地折返回来,蹲在他面前温声问他。
他溢出红血丝的眼球微微转动,透过快要散尽的雾布凝在周喜弥素净的脸蛋上。
昨晚睡得晚,她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青黑,他瞧着不太真切,一时也分别不出来是否有关心的情绪存在,只感觉到她放在胳膊上的手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