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丫鬟一进屋子,看到这么多人,唬了一跳,反而畏畏缩缩不敢说话了。
王熙凤愈发烦躁,“哪里来的没见过市面的小丫头,问你话呢,在外头嚷什么好了不好了?”
这丫头原本是个外头管花花草草的四等丫头,不似那些大丫鬟们可以随时进小姐太太们屋里伺候的,见到凤姐这么一凶,居然吓得腿脚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了。
她也晓得说错话了,但凤姐这么一逼问,又有一屋子无数双大大小小的眼睛盯着她,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原本……原本备着秋日宴上要献礼的一盆西府海棠,一夜之间突然枯萎了一半,焦黑焦黑的……奴婢也是吓坏了,昨晚我照看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声音越说越小,看王熙凤脸上颜若冰霜,吓得噤声了。
王善保家的听到动静大了,慌慌张张跑来,兜头就是一个栗子敲在她头顶,“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特特跑来说这个,你是嫌主子们都不够乱是吧?”
王善保家的又赶紧赔上笑脸,一边要领小丫头走,说是带回去教训,一边舔着脸讨好说,“小丫头片子的也是刚管这莳花弄草的差事不久,没个轻重,我回头好好说教她!这花怕是看错了也有的,未必就是今日要献给老太太的,与院子里头别的花弄混了也是有的,二奶奶您,您……宽心。”
这“宽心”二字说得她自己也底气不足,只搓着手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谁不晓得,老太太这头刚吃坏了,又来个“枯了半边的海棠”,这得多大晦气?!
王熙凤如何看不出来这其中牵扯的弯弯绕绕呢?
她不耐烦挥挥手,让王善保家的把小丫头赶紧带走,又仔细嘱咐鸳鸯几个好生照看老太太,老太太一醒来就来知会她,又对众人说,“我也晓得大家心里焦灼,可光急也没用,一大帮子人矗在这儿,老祖宗也没法子好生静养,大家先散了罢。”
王夫人素来不管事,只管着宝玉,但每每看着王熙凤掷地有声令行禁止的模样,总是有几分不痛快。
可今日不同。
她特特慢了几步,等屋子里只剩几个小丫鬟了,快出门时,对凤姐说,“凤丫头,仔细查查这丫鬟口中的‘西府海棠’是谁送的,这花颓败的妖孽,可是大大晦气。”
王熙凤眉目流转,望一眼屋子里头躺着悄无声息的老太太,再看看王夫人满眼担忧神色,也不禁长长叹口气,但到底不敢惊动老人家,还是压低嗓音说,“确是晦气,这不?应了呢。”
王夫人拍拍她手背,说一句,“辛苦了。”
一背过身子,嘴角明明是往下压的,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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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漏声长,秋风乍起。
晚上。
黛玉淅淅索索睡不安稳,总觉得白日里这一件件事都针对着自己,脑海中不禁浮现那一句熟悉的葬花词。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重生以来,靠着预知轨迹、靠着虚空卡牌,她在贾府算不上如鱼得水,至少也是逢凶化吉,堪堪持平。
可今日不同。
她只想快点抽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立即。
马上。
“紫鹃。”她喊。
紫鹃点亮了灯,替她批了衣裳,小声问她,“姑娘,怎么了?”
黛玉叹气问,“我写了这么多封家书回去,怎么一封都没有寄回来?”
紫鹃摇头,也是不知,“问了琏二爷呢,说是要等他有空下扬州问问才行。”
“……他为了我的事,已经跑了好几次了。罢了。” 黛玉叹息一声,在黑夜中听来分外楚楚可怜。
紫鹃忍不住问,“姑娘,可是想家了?”
黛玉点点头,“本来说好来玩一两个月的,这下都大半年了。怪想念爹娘的,也想哥哥。”
紫鹃是个心思伶俐的,想黛玉来了之后,碰到多少事都没提要回扬州,今日却堪堪提了,必然是白日里头的事了。
“老太太那碗吃出事的点心,恰好是‘杏仁豆腐’,听那小丫鬟意思,我们筹备的‘西府海棠’又焦枯了半边,老太太素来信这些吉兆不吉兆的……”
紫鹃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也忍不住忿忿起来,“这么多心眼子,就是冲着我们这来的呢!”
黛玉默不作声。
紫鹃气得不行,恨恨说,“若让我查出来是谁陷害我们家姑娘,我定要找他算账!”
“算账么……”黛玉嘤咛了一声,小声重复一句。
人人都说她黛玉是尖酸刻薄爱打趣人的,却不晓得她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头玲珑剔透不掺杂质的。上一世被活活害死吐血在病榻,这一世重生也只想着能平安顺遂保护家人就好,从未想过使绊子害人,也从未心生报复。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