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船家大汉相貌粗犷,但那一手厨艺可是细腻的紧。
不过半晌功夫,方才李钦钓上来的渔货,已在其手中或是清炖为奶白鲜汤,或是煎炸酥脆金黄,热气腾腾,摆放于船舱矮桌之上。
搭上船家自酿的半浊米酒,在这春夜小酌一口,江上萦绕的寒气似乎都驱散几分,原先颇感疏离的船客们也破冰几分。
推杯换盏间,大家也都互道了身份,而李钦学识纷杂,天南地北皆能说上两句,不时便与众人打成一片。
那老幼本就是楚安府百姓,此行不过远归;那对男女自诉是某山的门派子弟,出来办事;至于这群书生,领头这人名为邓伦,喜爱山水,这不冬雪刚融,便急不可耐地邀上三两同窗,一同游览这江河风光。
原先瞧着一个个皆是文质彬彬、书卷气十足,此刻二两米酒下肚,哪还有半分温文尔雅、墨香袭人模样。
便见那邓伦面色微醺,梗着脖子,抬腿踩在矮凳上,豪气冲天地吆喝道。
“李兄,相见恨晚,干了杯中酒!”
若让其脱了书生袍,换上侠客装,怕是也看不出甚么差异。
李钦本就是好酒之人,见气氛热烈,自然毫不推辞,当下端起陶碗,就往嘴边扬去,不过几息,之中酒液已如泥牛入海般尽数涌入喉中,待其将陶碗倒置时,已然未见滴酒落下。
见状,船舱内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幼童抱着一块炸鱼排,依靠老人腿边咯咯直笑,那对男女虽不饮酒,但也面露笑意,而船家大汉更是拍手称快,朗盛喊道。
“先生这酒量可真了不得,咱这酒可是打人得很,先生连喝数碗却并无醉意,莫不是酒神下凡?”
“盖因船家这手菜烧得妙,这酒才能多贪几杯。”
“咱就一摇橹粗人,哪来甚么手艺。”船家大汉摇摇头,一口饮尽杯中酒,乐呵呵道,“不过是江中鱼儿本就鲜美罢了。”
他这话说得倒也不是自谦——今夜这餐,无甚高超手艺或是作料,无非就一点盐巴、小葱调味罢了,就连除腥的料酒、生姜都未曾见到。然而,这江鱼却未有半分泥土腥气,着实稀奇。
忽的,便见船家大汉神秘一笑,凑近低声道。
“各位客官,可知这江鱼为何如此鲜美?”
说罢,他静待些许,瞧见众船客皆被勾起兴致后,方才说道。
“咱船下这江中,可是住着河神老爷,这些渔货如此鲜美,全凭河神老爷庇佑嘞。”
这话一出,便有书生出言反驳,虽为反驳,但言语意味多为打趣也。
“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来甚么河神,就是船家你的手艺好!”
其余书生亦是不信鬼神之人,纷纷笑着出言附和。
满是“船家定有增鲜秘方”、“船家于旁人不见处偷偷加工渔货”之类的调侃言论。
船家大抵也是见多了这状况,倒也不恼,只是笑着解释道。
“我可不敢冒领河神老爷的功绩哩。”
这时,原先最是热烈的邓伦反倒说出和同窗不同的言论。
“鬼神仙魔之说……虽有夸大之嫌,但应当是存在的。”
许因邓伦乃是众人领头者,众书生闻言,倒也止住嘴,静待其下文。
李钦亦是满面好奇,心中猜测着——神话志异中,故事的主角大多都是书生,莫非这邓伦也有这般奇遇?
同时,他注意到,那对男女此刻虽也如旁人般露出疑惑神色,但方才那丝惊异却没逃过他的眼睛。
“这二人不知是何身份。”
李钦心中喃喃道。
此刻,踌躇许久的邓伦终是再次开口。
“大伙可知年前惠阳城那起天怒人怨的妖僧噬童案件?”
这案子当时被贺知县上报府台后,流传甚广,在场众人亦是点头表示知晓。
“既然大伙都知晓,也省得在下从头说起。”邓伦讲述道,言语间不由带上些许郑重意味,“实不相瞒,家父在衙门当差,当日碰巧得见此案文书,其中细节恕在下无法告知,但,仙人诛邪一事,实乃千真万确也!”
随后,他转头看向李钦,笑道。
“说来也巧,这仙人名讳竟同李兄一致,都叫‘李钦’。据说那仙人所住之所乃惠阳城内赵家大院,李兄亦是自惠阳而来,不知是否见过仙人?”
李钦闻言,默然点头,应道。
“略有交集。”
“李兄竟能得见仙人,果真好福源!”
“萍水相逢罢了。”
随着邓伦这话头一开,众行客也不再纠结河神存在与否,反倒聊起各自知晓的神魔志异。
有的故事骇人听闻,有的则是温馨治愈,让人听得好不畅快。
船家大汉常年运客,遭遇之人数不胜数,自然听闻无数志异,其所讲述的水鬼害人故事更是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