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武县的晚市虽画风别具一格,但早市还是有着人间烟火气息的。
此时,天色尚青,街边已是一片繁忙。
早点摊如雨后春笋般搭起,米线的热气、煎饼的香气、包子的鲜美、烧麦的软糯,交织而起,着实诱人。
小贩们一个个皆是扯着喉咙,朝熙熙攘攘的早起做工的行客们吆喝着,盼求能多赚几文养家钱。
一时间,叫卖声此起彼伏,倒是给这早市增添了几分生机。
李钦目睹此景,亦是食指大动,忍不住流连于各摊之间,连着买上几个煎饼,又包了几个烧麦,方才罢休,朝着那无名铁匠铺而去。
而林妙妙也没闲着,一路忙碌着将王家赠与的银锭掰成碎粒。
毕竟行走江湖,整锭银子甚少有用武之地。
而且,使用整锭银子,既让店家难以找零,也易引来贼人窥探。
是以,碎银才是江湖客间流通的硬通货。
半晌后,二人半赶路半溜达,总算是抵达了铁匠铺门前。
踏入门内,便见大汉已然端坐铺中,手中捧着一个木匣,一副静候多时的模样。
瞧见李钦到来,大汉如生铁般沉闷的双眸方才有了些许活气,当即恭敬地递过木匣。
“客人,剑鞘已铸好,劳请过目。”
“麻烦师傅了。”
接过大汉递过来的木匣,李钦缓缓打开,细细端详其中静躺着的剑鞘。
这剑鞘主体如墨般深邃,其上被大汉以金漆刻绘了夺目纹饰,将其置于阳光下,云缕木本身的暗纹竟与刻绘的纹路相互呼应,着实别出心裁,匠心独运。
越端详这剑鞘,李钦心中越是欣喜,就连其背后背负着的望舒剑,亦是不禁发出阵阵嗡鸣,显得极为满意。
“好手艺!不知师傅收费几何?”李钦赞叹道。
得见自个儿手艺受到诞灵之器的青睐,大汉心中已是欢喜不已,哪肯收李钦工钱,连连摆手拒绝。
沟通半天,见大汉依旧不肯收取,李钦无奈,索性摸出一块银锭,便朝大汉扔去,旋即不再多留。
“师傅如此手艺,岂能白送?在下不知行情,若给的少了,还望师傅海涵,咱们有缘再会。”
瞧见银两飞来,大汉下意识便抬手接过,待其听清李钦话语,抬头看去时,李钦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望着空空如也的铺子,大汉摩挲着手中银锭,沉默良久,方才走入里屋,沿着墙缝探寻片刻,打开一暗格,从中摸出一枚印刻奇异纹路的印章。
若李钦于此,定能看出,这印章之上的纹路与望舒剑剑鞘之上的纹路别无二致。
端详手中印章半晌,大汉那沉闷至极的面容方才露出一抹极为僵硬的笑意,既有释然又有遗憾地喃喃自语。
“可惜,家族已然不复当日辉煌……便是这族纹,当今天下应也无人知晓了吧。”
……
出了阳武县地界,便是山道居多。
许是清明时节的缘由,这天边乌云密布,阴雨绵绵,一连数日都未见放晴。
行走山林间,李钦与林妙妙不时便能瞧见几户人家携香纸进山,祭拜过世的亲人。
然因坟冢散落,此间倒显得颇为寂寥。
如今年代,尚未有墓地规划之说,民间百姓多择高山而葬,请来风水先生勘定墓穴。
但是,如此乱世,哪来如此多真正精通风水学说的风水先生?
多是学个一言半语,略知皮毛便自命不凡之徒!
有的甚至连正经风水典籍都未曾翻阅,仅凭幼时听闻村中长辈几句闲谈,便身披长袍,手持罗盘,自诩得道高人。
而这些人,哪有什么真才实学,勘坟定穴不过是随手一指,再扯上几句玄之又玄的古老话,将主家唬得晕头转向,以如此亏损阴德的邪路赚取银钱罢了。
于此,这山中坟冢杂乱无章,祭拜所用的黄纸纸钱洒落满山,与林间雨雾交织,氛围倒是颇为阴诡。
如此景象,着实不适宜踱步慢行,于此,李钦二人便决定加快步伐,尽早寻一村落过夜。
但,就在此时,李钦与林妙妙忽的神色一动,停下脚步——
只闻一阵幽幽啜泣声飘然传来,回荡于山涧之间,其声虚无缥缈,不似人间之响。
“公子,这声响……”
“清明时节,阴气甚重,有阴魂现世亦属寻常。”
二人循声而行,不过多时,远处一座小坟包便浮现二人眼前。
坟前,一黑壮汉子噙泪而立,手中黄纸随风飘洒,宛如离人的哀思。
而在汉子身前,隐约可见一女子魂魄,身着粗布衣衫,麻花辫子轻垂。
这女子面容满是哀愁,抽泣之声不绝于耳,伸出双手,欲要轻抚汉子憔悴不堪的面庞,替汉子拭去眼角泪花,但总是穿行而过,始终无法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