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蓝柚站在人来人往的陌生街头,神情恍惚,一时忘了新家的方向。
这个国家的冬天出奇的冷,她穿着长至脚踝的白色羽绒服,戴着白色的针织帽,黑发下,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鼻尖被冻得通红。
宽敞的马路,霓虹灯朦胧。
这是全家搬到这个城市之后,她第一次独自出门。
姑姑给她打电话,“柚柚,你在哪里?全家等你吃饭呢。”
“姑姑,下雪了。”她忽然说。伸出的手,大片的雪花落在她戴着手套的掌心中,难怪整个城市都灯影朦胧,街上只有几个步履匆忙的行人。
“定位发给我,我过去接你。”
“好。”
姑姑赶到的时候,她长长的睫毛和黑发上都落了雪花,温度太低,落在上面沾住了。
“柚柚,快上车。”姑姑朝她喊。
她上车,姑姑看她全身寒意:“怎么不进室内等我来。”
“这里的雪很美,能停留很长时间。”车内的暖气瞬间把她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湿了她的眼。
“今天都去了哪些地方?”姑姑开了雪地模式,慢慢往家的方向开。
“就在华人区逛了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楼。”
“打算在这开工作室?”
“暂时还没有计划,先看看。”
她在国内的工作室委托徐西漾帮她找人管理,徐西漾找了星之帮忙,她的运营模式已经很成熟,有个靠得住的人帮忙打理,她远程监督,并不影响。至于她自己的几位大客户,她一个季度回去一次即可。
“嗯,先散散心,慢慢打算别急。”姑姑柔声说。
一家人,谁也没有问过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是普通感冒,却连着发了三天高烧,被姜珂接到家里住,每晚被她在噩梦中凄厉的叫声吓着,她每次从噩梦中醒来,全身的汗,连头发都汗湿,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意识恍惚,把全家人都吓到了。
等她好了,奶奶当即直接拍板决定,搬家,出国,逯城有脏东西,不适合她的心肝。
她是蓝家的掌上明珠,全家就她一个独苗,一切以她为主。蓝正厚和姜珂早就想走,蓝柚什么都不说,但他们早看出端倪。
雪夜的路不好走,开了好一会儿才到家。
这幢房子是蓝正厚早年前投资买的,蓝家也算富裕,世界各地的房产不少,蓝柚这辈子即便不工作,也能经济宽裕过一辈子。
到家后,她才发现院子挂着红灯笼,门口贴着对联,奶奶和妈妈正在包饺子,电视上在重播春晚。
“过年了?”蓝柚问,因为隔着时差,她没意识到早晨是国内的除夕夜。
“是啊,不管在哪,这是我们最重要的节日,要有仪式感。”奶奶包最后一个饺子时,往里面放了一枚小小的硬币:“看谁最幸运,能吃到这个。”
蓝柚笑,奶奶每年都包一个,然后必然都是到她的碗里,因为包得太有特点,一看就是有硬币,家人都不跟她抢。
她从奶奶那又拿了四个硬币,亲自包了四个一样有特点的饺子:“今年,我们全家都要好运,都要健康,平安。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奶奶:“对,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迟来的年夜饭,除了窗外的大雪,室内壁炉的火焰,与在国内并无任何不同。
逯城,在除夕这一夜,却下了一场雨。
春晚主持再兴奋激扬的声音,也打不破这潇潇冷雨夜的幽深。
梁家年夜饭的餐桌上,只有梁沐芊和冯兆洵,安静地坐着。
“你去叫我小叔叔?”梁沐芊始终害怕梁拓,叫过一次不见他来之后,就不敢再去叫第二次了。
冯兆洵闷着头没起身:“让二哥自己呆会儿吧。”
梁拓是个十分自制、克制的人,任何能让人麻痹神经,或者上瘾的东西,他都坚决不碰,就像从不抽烟,或者喝酒也只是浅尝辄止。
他一直是个自律得过份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动摇他的意志。
但是冯兆洵已连着两个清晨,看他在酒窖过夜,从酒窖里出来。
冯兆洵为此去蓝柚的工作室找过她,却从施施那得知她出国了。
真是心狠的女人。
两人对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无心吃,干坐着。
梁沐芊忽然抬头,看到梁拓拎着一瓶酒往餐厅走来,清风霁月,从容淡然,落座之后,对冯兆洵道:“去把醒酒器拿来。”
“好好。”冯兆洵虽走不利索,但已行动自如。
他慢条斯理把酒倒入醒酒器,放到一旁,抬眸看了眼梁沐芊。
梁沐芊一个激灵,马上坐直了,从小就怕他,现在条件反射一般,还是怕他。
梁拓声音温和:“今年该好好庆祝,可以给你爸妈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