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包裹的琉璃世界中,幽谷之梅点点如星。
寒意侵袭,无从入梦,傅月白推开锦枕起身,身上的疼痛顿时袭来,“呃......”傅月白痛的闷哼一声,背上起了一层冷汗,身下钝痛与腰间酸软更甚,初赴云雨还是下面的那位不疼才怪。
他推门出了院子在霜月下徘徊,心底愁闷似缭绕不绝。
楼玉珩远远便望见他了,脚步踌躇,傅月白看到楼玉珩时悚然一惊,待走近,楼玉珩有些无措,傅月白亦是无措。
楼玉珩假装若无其事的轻咳一声,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傅月白脸颊绯红一片,低不可闻的一声:“无事。”
楼玉珩见他面皎如玉,透着淡绯,身体里忽然又涌出一股邪火难以压制,难不成是合欢散的药劲还没有过。
他脚不禁上前,傅月白见此便后退一步,楼玉珩长臂一捞便将人结结实实地拥入怀中,傅月白身体一僵,还未来得及挣扎,那人温热的唇便重重的覆了上来,强硬撬开他的牙关。
傅月白将人推拒出去,抬手一拳重重的打在他脸上,怒声道:“楼玉珩,你疯了不成?”
楼玉珩吃痛,被打得后退一步,眼神由迷离变得清明:“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我又不是女子何需你来负责,你莫要再提此事。”傅月白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君子端方,行止得体,他自觉读的那些圣贤书,在做出那等事时便都喂了狗。
“你当真能忘记,当做什么也未曾发生过?”楼玉珩板着脸,面色微怒地问道。
傅月白不愿与他周旋,转身欲离开,此时一鬼卒慌忙来报:“谷主,谷外有大批官兵闯入,不多时便要至此。”
楼玉珩早已料到此事,只是比他预想的要快了些,他挥袖吩咐道:“命三千鬼众前去迎敌,不得有误。”
鬼卒躬身领命迅速退下,楼玉珩见傅月白并未离去,想来是听到了方才的谈话,他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袖,命令道:“不许离开,陪我在这坐一会。”
傅月白并未拒绝,院中有一石桌,两人对立而坐。
此时相对无言,楼玉珩拂袖斟茶,傅月白接过茶,掀开白瓷青盖撇了撇茶末子,茶香氤氲出他的幽兰仙姿,直叫面前的人看迷了眼。
若不为浮生事所牵扰,此刻也算是岁月静好,明月清辉洒下,傅月白容色晶莹如玉,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真真是娇美与英姿都尽在那风骨端清中。
楼玉珩望着眼前的人就如这天上的皎月,虽真实却够不着,留不住,明日晨光起,朝霞升,月隐于此便不可见。
彼此短暂的相遇,相处,是美梦,也是惊梦,更是残梦,无数思绪潮涨潮落都化作眼底的一丝暗淡。
院中梅花似雪,月下暗香浮动,傅月白衣衫单薄偏又腰背酸疼的厉害不耐久坐,他不自觉的用手摁揉后腰,楼玉珩看到起身为他取来软垫,又将白狐轻裘披在他身上。
他重回座上过了良久才淡淡道:“阿月,我们赌一把如何,若是我赢了你此生都不得离开我,若是我输了这条命交由你处置。”
傅月白拢了拢身上的衣袍,缓缓摇头道:“我不与你赌,若你赢了我便命丧于此,若你输了恐怕也不会放过我吧。”他不信他,以往楼玉珩对他好也只是把他当作是傅月白,如今他知道他不是,便再没有半分情面了吧,不管自己是赢是输都是在劫难逃,又何必陪他玩这幼稚的游戏。
“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死,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只想你陪着我而已。”楼玉珩矢口否认,他们的遇见毫无征兆,偏偏怀有几分天意,如果当初楼玉珩能想到自己后来竟对他有了这份心思,定不会那般折磨他。
傅月白正襟危坐,端起茶盏,眼中带着几分凉薄:“我不会陪你的,论身份我是朝廷命官,你是流贼草寇,论家室我乃钟鸣鼎食人家儿,你又算什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弃一切从此跟你亡命天涯,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你没得选!”楼玉珩扣住他手腕,白瓷茶盏摔在地上一声清脆划破夜的寂静。
傅月白皙白的手腕被他捏出道道红痕,他唇无血色,似笑非笑:“我从来都没得选,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不过尔尔。”
楼玉珩缓缓松开手,生生世世轮回皆缘法,若相遇,则相惜,然错过了,便潇洒的放手,无怨无悔。
远处的厮杀声断断续续传来,一鬼卒浑身是血,跌跌撞撞来禀报:“谷主,来人过多且对我们的布防了若指掌,我们......我们快撑不住了,您且快些离开这里。”那鬼卒说完便口吐鲜血不止,栽倒在一旁。
楼玉珩走近探他鼻息,已然去了,只是双眼仍大睁着,他抬手覆上。
在这谷中有人怕他,有人恨他,衷心的不过一二,只是没想到还有人顾着他的生死拖着残败的身子劝他离开,楼玉珩久陷杀伐,狠心绝情,从未对谁有过半分怜惜,如今却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