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墨叔歌那个小小的法术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恶作剧,但整个汜水瑶上下,可以将恶作剧的法术运用的如此飘渺无痕云淡风轻的,算作他和临渊在内的,可能都不会超过五个人。
若不是神泽亲眼看着墨叔歌等人从三生石的幻境范围内走进来三生石没露出什么异常,神泽眼下简直要怀疑墨叔歌是不是哪一荒的高阶神仙假扮的了。
“由吾息阿若…”神泽低声默念:“阿,此云无。练若,有两义。一曰声,谓无人声及无鼓噪等声;二曰斫,谓无斫伐等喧闹。息阿若,有意思。”
墨叔歌打扫完马厩回到女弟子监舍之后,已经日暮西山了。
一进门就发现芙灵竟然又在这里。
墨叔歌仿若未见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床铺的位置,准备就寝。
墨叔歌还没走两步,身后一个盈盈的女声传来:“慢着。”——并不是芙灵的声音。
墨叔歌这才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一位一席鹅黄白纱裙装头戴很复杂的类似西域人的装饰的女子从芙灵身后走出来,一脸的轻蔑与傲慢。她稳稳的在墨叔歌面前站定,上下将墨叔歌打量一遍,目漏讥笑:“你就是由吾息阿若?被我父皇扔进万妖坑却侥幸活了下来的那个女婴?”
墨叔歌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并不在乎。
她看的是女子身后的人,一个平民打扮的女孩,和站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女子眉眼间很像。
托娅。
芙灵心情很好,见西乞国的公主已经找到了她想找的人,适当的开口为墨叔歌介绍道——当然她知道墨叔歌一定会认的对方是谁,她就是还想再做一遍这样的事情:“这位是西乞国的靖南公主由吾云杉,从今日起,你们便都是尘生阁的师姐妹了。距离山门试炼关闭不足一个半月了,这段时间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不要——在惹麻烦。”
墨叔歌从托娅身上收回视线,看也没看靖南公主和芙灵一眼,转身回去躺下了。
夜半。
汜水瑶桃花林里的六角亭。
一道淡金色的光晕划过。
托娅兀自出现在六角亭的外面,看着里面背对她站着的墨叔歌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殿下。”
墨叔歌转回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其实眼里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托娅知道墨叔歌会在某个地方等她,会听她的解释,于是主动道:“我…我是在半路上遇到…靖南公主的。当时情况危急,她被一队马贼追赶,在悬崖边命在旦夕——”她面前落下了一道白纱裙袂。托娅抬起头。墨叔歌收起扇子蹲在她面前:“你去西乞了。”
托娅抿唇不语。
墨叔歌:“为什么?妖境的生活无法让你安稳一生?”
“不是…”托娅声音很低。
墨叔歌站了起来,道:“托娅,你可知为何我要隐瞒十四的身世,却从不要你隐瞒身世?”
托娅摇头。
墨叔歌继续道:“那你觉得,凡人这一生,是平淡安稳最为顺遂?还是跌宕起伏,更为热烈?”
托娅不解的看着墨叔歌。
“你从没有任何妖族的血脉,也不具备修炼的根骨。”墨叔歌道:“可你依然有选择。你可以选择修行,哪怕是很简单的法术,也足够你平稳一生。你也可以选择报复,耐心等待潜心准备,时机到来,一举发起。你西乞王膝下无男子,或许有朝一日你可以成为西乞第一位女王上也不一定。但是托娅——”墨叔歌回头淡漠的看着她:“你问问你的心,你知道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么?”
“我…我…”托娅眼里黯然晃动。
“你想要一个自己的家。”墨叔歌淡淡的看她。
这一句话好像怦然击中了托娅的内心,托娅措不及防的滴下一滴泪来。
墨叔歌捏了捏手中的玉扇,转回身,没有看她,语气淡漠而幽然:“托娅。神也好,魔也好,人也罢。这茫茫宇宙之间,最痛苦的,从来都不是选择选错,而是——”墨叔歌顿了顿:“命里注定的求而不得。”
托娅兀然捏紧了拳头,无法抑制自己潸然泪下:“殿下……”
墨叔歌闭了闭眼。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求而不得。她自己又何尝不懂。
而托娅呢?又真的不明白吗?她父皇若是有心,怎么会连她的血脉探都不曾探一下便直接给扔进了万妖坑里。她父皇要是在乎,怎么会在这么多年过去之后,托娅俨然已经成长至此,也没有想过重新寻她。
墨叔歌:“罢了。既你已经隐了身份,不妨就隐藏到底。好好看一看,你这位身边的亲人,接下来会怎么对待我这位,表面的亲人。”
托娅已然捏着拳头泣不成声。
“十四在两生阁,先和十四打个招呼吧。”
说完,一道淡淡的金色烟雾飘渺而过,墨叔歌便淡然的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