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死,放心,我不会留在这儿!”
……
发生这么大的事,紫嫣以为婉如少不得心痛抹眼泪,却不想归家后的她异常平静。
婉如自嘲一笑,“我突然发现,做泼妇要比做淑女痛快得多。”
那种冲破枷锁,不顾旁人只要自己痛快的感觉真是畅快。
或许她也有着同琳瑶一样的逆骨,埋藏在深处,蠢蠢欲动。
向子珩立在院中,看着紧闭的房门黯然伤神。
“记得婉如还是家中婢女时,母亲对她心疼喜爱,可自成为婆媳后却”
一面是死也不回家的妻子,一面是妻子回家就死的母亲,向子珩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两人弄成这样,宋母也难受,“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刘兰芝贤德温善,何以婆母不喜?”
“无外原因有二,刘兰芝门第不高,婆婆嫌弃;另一则,小夫妻俩感情太好,焦仲卿在母亲跟前对妻子的维护偏袒,在其母眼中便是违了孝道。”
宋母看着向子珩,感慨道:“我们宋家是罪臣,你是翰林清流;你曾为她抗拒长辈定下婚事,非她不去娶,哪怕不能生育也拒不纳妾。”
“夫妻情深本是佳话,可落在婆母眼中便是大错。”
“何以称新妇为新娘子,民间俗话,新娘新娘,又一个娘,一山不容二虎,当婆婆的这是受到威胁。”
“你母亲失去丈夫,没了主心骨,你是她的依靠仪仗,见你待她以外的女子情深,这是吃醋了,只有把新妇压在脚下,才能捍卫她在儿子和家中地位。”
想到当日从宋家提亲出来后母亲所言,以及动不动幽怨他娶了媳妇忘了娘,向子珩这回彻底明白了。
摇头苦笑,他们可不就是现实的刘兰芝焦仲卿吗。
“所以说,我对婉如越好,母亲只会越讨厌她。”
“可以这么说。”宋母语重心长,“为何推崇夫妻相敬如宾,却不说恩爱情长,太过亲密,做婆婆的便会泛酸。”
“换句话说,瞧瞧那些被丈夫苛待的妻子,婆母反而心疼,这人呐,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同情弱者,但容不下强者。”
“总之,夫妻婆媳之道错综微妙,否则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有时没有对错,只是人性太复杂。”
向子珩走后,宋母敲开房门。
“你痛骂指责婆母,虽说所言为事实,可到底是狠狠下了长辈颜面,用世俗礼法来说便是不敬尊长,子珩却依旧站在你这边,在这个孝字大过天的当下,夫婿如此很是难得。”
“我知道。”婉如声音轻似浮云,“就是因此我才更难受,他越对我好,我越觉愧对他。”
她不心疼向母,可一想到那是心爱人至亲,当时的一字一句何尝不是伤害到他。
若说发泄过后的她有那么些许难过,也是为伤害到向子珩而难过。
“姑爷不是说搬出去住吗,你也不考虑?”
婉如摇头,“搬出去是可以避开婆媳相处,可这也让子珩背上不孝名声。”
“这么久来,他夹在其中也不好过,我不想再继续影响他们母子关系,且搬出来也改变不了我不能生养一事,这是我最对愧对他的。”
“那女儿现在有何打算?”
婉如望向窗外的天,“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里?”
“哪里都行。”婉如十分平静,“大漠塞北,烟雨江南,这些我只在书上见过,以前没机会,现在时间多了,我想去看看。”
“母亲放心,有玲珑在,她会保护我的。”
玲珑是婉如的贴身丫头,在把向母安排的婢女调去厨房后,婉如亲自买回的人。
孤女的玲珑自小在武馆长大,有些功夫在身,武馆散了后无处可去,于是卖身大户人家为婢。
宋母知道,女儿外出不光是散心,也是想避开向子珩,这个节骨眼儿上两人分开一段时间也好,凑一起怕是又让局势恶化。
……
婉如这一走,京中姐妹只剩下紫嫣。
“也不知我们一家何时才能聚全。”
送婉如出城后,紫嫣和玉兰朝家走去。
玉兰挽着她胳膊,“只要人都平安,早晚会有重聚时。”
两人刚到街口,就见陈母坐在门外,望着街道两头,像在等什么人。
“大伯母还是接受不了大哥的死。”
紫嫣和玉兰已逐渐走出阴霾,陈母还是每日哀声叹息。
妇人几乎半头花白,两人看得心里难受,深知丧子之痛旁人再多言语也劝解不了。
之后的日子,陈母不是摸着儿子战衣出神,就是在门外坐等,一坐便是半日。
寒来暑往,小院的海棠开了又谢,匆匆三载,石墩上的身影已满头白发,依旧未等到儿子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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