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茵回到那座宅院时,裴晏舟果然已经知晓了有关于旁人亲近她的事。
彼时男人刚从池子里起身,道道伤口因着药水的浸泡而透着红肿,一眼瞧去,属实是有些狰狞。
他顺手接过外袍披在身上,任由布帛在伤口上划动。
像是没有痛觉,只垂眸扫了一眼暗红色的池子,唇角微微勾了勾。
“那木匠的手艺尚可,只是往后想出人头地过好日子,做那么点活可不够。”
裴晏舟往前头行了几步,没有仓凛想象中的怒意,“宅子里有不少东西还未安置,去让人清理出来,能让木匠接的活,便都去寻着他来做。”
“主子,其实也没多少需要安置的东西。”
仓凛有些为难。
主子在这事上虽变温和了许多,但也不像是真心想同人做买卖的样子。
且宅子里的东西样样都得挑最好的送来,故而宅子刚买下时,他便派人将四处都仔细打点了一圈,眼下实在没多少缺的物件。
“没有你便自己安排,付银子时,将他上次给茵茵送的木椅一并算进去。”
顿了顿,男人瞧见沈玉鹤戏谑的眼,毫无闪躲,反倒还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多做些活才能多攒些钱,早些娶妻生子,免得惦记别人家的姑娘。”
“世子的阴阳怪气,当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
沈玉鹤刚挑完银针,听见这些话,语气里不免就带了些嘲讽。
只是向来爱冷脸的裴晏舟却毫无波动,直到听见外头宋锦茵轻声的询问,男人才未再强压不适,任由痛楚一点点地蔓延。
可随即,男人却又垂下眉眼。
“我何时能自由行走?”
“不好说,在下此刻都不敢完全点头,说能保住世子这条命,何况是其他。”
沈玉鹤掀眸看了他一眼,开口时并无遮掩,“不过世子若能撑得住,明日我便替世子一并治一治腿。”
“有劳,多谢。”
“待能痊愈,世子再来同在下道谢也不迟,只是世子早几日瞧着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如今竟也急了起来。”
裴晏舟听出了沈玉鹤话里的玩笑之意。
他看向自己的腿,感受着里头不停传来的刺痛。
不是没有知觉,只是哪怕能忍痛站起,也根本行不了几步,当真同废人无二。
半晌,裴晏舟才轻笑了一声,听不出喜怒,缓缓开口。
“过几日上元节,我想带她好好看一场花灯。”
......
宋锦茵进来前正好瞧见仓凛从里头出来。
看见她,仓凛一扫愁眉,回头看了看,而后强添上一抹笑,斟酌开口:“姑娘不若先去世子屋里坐着,里头沈大夫在下针,姑娘进去,许是会无趣。”
“世子今日的身子可好些了?”
“同昨日差不多,想必还得等过了这几日才能瞧见好。”
“是我问得急了些。”
宋锦茵笑了笑。
昨日她才瞧见裴晏舟一副虚弱的模样,眼下才睡了一觉,哪能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那我便不进去了,正好吃得太多,同雪玉在院子里走一走。”
听闻此话,仓凛松了口气。
主子适才知晓锦茵姑娘过来,眸中明显有了光亮,只是在低头瞧见身上的伤后,却还是下了吩咐,让他想法子将姑娘请回去。
他哪能想得出法子,好在姑娘并没有执意要进去。
眼前两人说罢便转了身。
仓凛与其不同路,行下台阶时,突然想起适才在旁安安静静的雪玉。
要打听锦茵姑娘的习性,兴许可以去寻那个小丫头。
只是刚刚瞧着,小丫头不像是之前那个怯懦的姑娘,瞧见他时目光没有躲闪,也没有之前在竹雅院里的欣喜。
不太对劲。
仓凛甩了甩头,想不明白,便也没再多想。
“锦茵姐姐,你适才过来前不是一直在担心世子泡那药的身子,为何刚刚又不进去了?”
雪玉小心挽着宋锦茵的胳膊。
一开始宋锦茵怎么都不许她这般伺候,可雪玉在外头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地上打滑,僵持着不肯退让,两人这才将扶着改成挽着,各退了一步。
“你适才也瞧见了,仓凛大哥满脸都写着不想让我进。”
“这倒是。”
说起仓凛,雪玉没了之前的雀跃,“我还以为姐姐会强行进去呢。”
“仓凛的意思便是裴晏舟的意思,他不想让我进,我便也懒得去争,且让他先清净清净。”
宋锦茵无谓地笑了笑。
裴晏舟不想让她瞧见他身上的伤,她依着他便是了,免得他因着固执伤害他自己,还吓着她肚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