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庭那日已经有了猜测。
刚才乔歆羡说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还以为是乔欧或者陛下有什么密旨要通过乔歆羡转达。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消息!
他看着眼前的孩子,目光越来越贪婪,恨不能将这孩子的容貌深深刻在心上!
“陛下之前说,想要司南去莫邪,再将凯欣郡主嫁去莫邪。”
乔歆羡没有提纳兰庭跟司南的关系,也没有提陛下要司南去莫邪做什么。
但是,都是明白人,很多话只能点到即止,而大家又都能明白。
纳兰庭面色一紧,深邃的眸光里透着疼惜与愧疚并存的光,有些激动地说着:“小乔军长,这个孩子,才20岁!他将来的路还很长!”
“您放心。”
司南看着父亲关心自己,只觉得一切都知足了:“那天晚上跟陛下一起用餐,小乔军长据理力争,陛下都发怒了,但是小乔军长没有退缩,把我从鬼门、哦,不,把我带回去了。”
他这会儿傻乎乎的,见到父亲以后更傻了。
只是提起那日见到陛下的时候,他紧张的感觉还在,随便想一想,都觉得心有余悸!
将泡好的茶,一小杯先端给了父亲,然后又端了一杯给乔歆羡,司南就那样安静地跪坐在茶具前的蒲团上,想要多看父亲一眼,又不敢。想要多跟父亲说说话,也不敢。心里有很多很多问题想要问,更不敢。
而且,就算真的让他开口了,他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纳兰庭瞧着眼前小小的紫砂杯,拳头放在膝盖上握紧,又松开。
乔歆羡端起,轻轻品着:“纳兰大人尝尝着中国的碧螺春,是否某种情怀的味道。”
乔歆羡一点点喝完,将杯子放下。
司南道:“第二道茶的味道最好。”
乔歆羡无奈地轻叹:“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来泡茶的了?”
起身,他走到办公桌前,将沙发与茶几的这一片天地交给了纳兰庭父子,还道:“这么多年了,芳姨的情况,你自己的情况,你跟纳兰大人说说吧。”
司南紧张,不敢随便说。
他始终记得,稍有差池,付出的代价是父亲的性命!
乔歆羡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抬手扶额,轻声提醒着:“也许,你们父子,终其一生,只有这不到一个小时的见面机会!你们确定,要这样浪费下去?”
一对父子,终其一生,不到一个小时的见面机会。
乔歆羡的话听起来很绝望,却非常现实。
即便将来再有国际会议,由乔歆羡方面出面参与、跟纳兰庭有所接触的,只怕屈指可数了!
纳兰庭忽而端起面前的小杯子,将里面的茶喝了。
落杯的一瞬,他睫毛上挂满了湿意,对着司南伸出双手去:“孩子~!让、让我抱抱你!”
司南一下子就哭了!
从小到大,总是因为没有父亲被人歧视!
他致死都不会忘记夜秉文曾经指着他母亲骂着,骂他母亲还是个低贱的被人始乱终弃的女人,还带这个拖油瓶的小杂种!
他心里恨过,怨过,有时候看着母亲悄悄落泪,他想要将父亲找出来,一刀捅了的心思都是有的!
但是,当他听说他父亲是个英雄的时候,这种感觉又完全不一样了!
“呜呜~呜呜呜~”
司南扑进了纳兰庭的怀中,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死死抱着纳兰庭的脖子,用尽全部的力气、低低地哭出声来!
乔歆羡不远不近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了康康刚开始依赖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双臂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的。
庆幸的是,他在康康三岁的时候,遇到了凉夜,发现了康康,不至于一不小心,儿子都这么大了!
纳兰庭也拥着司南结实的身子,无声却汹涌地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多少明枪暗箭,多少朝不保夕的日子,全都在惦念着他们母子的时间里度过的!
他知道阿芳是不会打掉孩子的,所以无论乔欧如何保证,说帮他照顾,但是他死也不能说阿芳是中国成都人!
这么多年了,忐忑着,挂念着,煎熬着,勇敢着,如履薄冰着!
坐牢还有个期限,他却是从听令的那一刻起,就判了无期,再也回不了头了!
“孩子,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纳兰庭反反复复,只能不断道歉。
尽管他明白,就算他说成千上万个对不起,也不能弥补司南母子受到的伤害!
千言万语,金山银山,买不回那义无反顾、一去不回的青春了。
司南泪如雨下,听见父亲的道歉之后,哽咽着答着:“没、没关系!”
他相信母亲一定是知情了,不然昨日在餐厅里重逢,不可能佯装真的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