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最后一日的辰初时分,九娘已然自栖霞寺的正殿中给苏老祖磕了头又上了香,同空明师太辞别后,更是坐了空明师太指派以渡心小师傅为首的六个小师傅抬的肩舆下一路护送到沈家早早等在山脚下的马车上,渡心才领了另外五个小师傅回了山顶复命,而九娘自是由了外院行走的二管事鲁大山家的,接回了梅花巷老三房去。
午时末,九娘总算是踏进了老三房的大门,虽在路上食了几块糕点垫了肚子,可一路行来,车马颠簸,九娘又只三岁多点的年岁,自是疲乏的很了。
不过,按照世俗规矩,九娘归家的头一等事儿,便是去荣养堂请安,并奉上早已备好的栖霞寺空明师太亲手所制的符箓,聊表孝心,后又马不停蹄的去了清正院给钱氏请安一并奉上备好的符箓,之后便是去三位伯母以及卢氏的院里头请安,还得或自己亲去也好,派了人去也罢,总之是要将老三房的各位姐妹以及各位小侄子小侄女,还有外院那些个兄长,表兄的礼,一个也不能落下,便是荣养堂院里头以及清正院里头得用的婆子们丫鬟们,也得暗地里送个符箓,也不指望送个小小的符箓就能拉拢关系,而是凭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准则,以防这些个得用的奴儿们,背地里头不在沈老夫人以及钱氏跟前下眼药就已是天大的脸面。
当然,如意居的丫鬟婆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归为九娘的自己人,自然也得了平安符。
幸而这些个看似琐屑,却很是重要的事儿,倒也无需九娘亲力亲为。
九娘只需去荣养堂,清正院以及几位长辈院里头请个安,其他的兄弟姐妹以及侄子侄女院里头,只捡着自个儿欢喜的院里去便是,其余的那些个,便由了刘妈妈与夏朵跑跑腿也是轻便,而春草,则先是陪了九娘去惠茗居找了五娘奉上一个保佑婚事顺遂以及一个保佑平安喜乐的符箓,又欢欢喜喜的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九娘这才依依不舍的去了大太太王氏所在的福寿院里头。
九娘亲奉了一个平安喜乐黄纸符到王氏手上,心里头则想着之前给钱氏请安时,提及了长兴侯府子弟遇险闯入栖霞寺后山那一桩事儿,立时就瞧得钱氏脸色凝重,后听到空明师太派了坐下心腹弟子处理这一桩事儿,倒是没教闲杂人等瞧去一眼,适才脸上放晴,不过,倒是一再叮嘱九娘注意女儿家的名声,话里话外的,不免就透出了些许责怪的意味来。
对于钱氏那点子言语的责怪,倒是比九娘此前所想的暗地里寻了由头责罚要好的多,所以这厢在趁了奉平安喜乐符提一嘴长兴侯府,便也就没那般多的顾虑了。
“大伯母可晓得京城长兴侯府?”
大太太倒是万万料不到,看上去软软糯糯又是个小不点的九娘,一开口竟问起了长兴侯府,心下稍稍怔愣后,大太太倒是没做声,而是仔仔细细打量了九娘面上的神色,瞧着有几分郑重,又透出几分难言之意,在目光朝她脸上打量过去之际,更是见九娘仰着脑袋,两只亮晶晶的黑眸子不时的在屋里头几个婆子丫鬟身上扫过,再加之那一脸的欲说还休,似十分难言的意思,大太太也不是个蠢人,几乎立时就看懂了九娘面上露出的那复杂神色的意思,只朝着屋里的几个奴儿挥了挥手,便吩咐一句
“咱们九娘可是头一遭去栖霞寺小住呢,合该同大伯母说说栖霞寺的所见所闻,你们且退下罢,这姑娘大了,人一多,这口呀,就不好意思张。”
得了大太太这一句,春草连同屋里头几个服侍的丫鬟婆子一并退到了屋外,而大太太则拉着九娘一边坐到罗汉边的绣墩上落座,一边徐徐开口道
“做甚问那长兴侯府?可是有甚不妥?”
在大太太一叠声的追问下,九娘也不藏着掖着,只将昨个儿在栖霞寺的事儿娓娓道给大太太知晓。
听到最后,那长兴侯府的小公子在子夜无人撞见的时候被其兄长接走,大太太适才暗暗舒了口气。
要晓得,将才大太太听到昨儿个栖霞寺后山闯进个半大小子时,吓的一颗老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万幸刘妈妈晓得轻重缓急,空明师太又知进退,否则,一旦传出个好歹来,岂不教九娘的名声受损,从而累及一家子姐妹都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