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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弈尚未答话,冷洛娴却已经先道:“正是丑时,你父王咳得很是厉害。”
“肝郁化火,循经犯肺,木火刑金,肺失清肃——这是肝火犯肺。”林墨轩松开手,不自觉揉了揉眉心,“用龙胆泻肝汤比较好。”
父王和母妃虽然一个是肺失清肃一个是脾失健运,但究其根源却都是肝气郁结所引发的症状。而论及情志郁结的原因——毫无疑问,是由他而起。
少年人一边提笔按照君臣佐使增减药方,一边冷声问道:“父王和母妃的病症都非疑难杂症,太医院不可能诊不出,怎么会拖到这般田地?”
室内沉默了片刻,冷洛娴身边的荷衣大着胆子出声:“殿下和王爷近来并不曾传太医。”
“嗯?”林墨轩疑惑抬眼,却在看到林弈和冷洛娴的神情之后顿时了悟——恐怕又是因为他卧病在床,父王和母妃根本无暇他顾,因此不曾传太医入府。
少年人飞快地垂下眼继续写药方:“日后我会多加留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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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林墨轩将药方交给侍女让其下去熬煮汤药时,林莫愁和林莫怜也纷纷赶来正院。姐妹两个的惊喜自不必提,只不过用朝食的时候林莫怜频频望向林墨轩的方向,满腹心事却欲言又止。
林墨轩颇有些心虚地垂下眼。
因为他点了妹妹穴道的缘故,林莫怜是最晚一个赶过来的。明明守了他一夜,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他醒过来的消息,总觉得……阿莲怕是要找他算账的。
果不其然,待用过一餐朝食以后,还不等其他人详细询问林墨轩这些时日化解毒素的来龙去脉,林莫怜便已经站起身,抢先一步拉住了林墨轩。
“哥哥,我有事要同你说。”
少女不容拒绝地扣住林墨轩的手腕,随意向父母行了礼便强行把人拽出院子。林墨轩微微一怔,察觉到妹妹的态度格外坚持便也没有挣扎,任由对方把自己一路拉回住处。
“阿莲?”
林莫怜挥手让侍女退下去,连带着吩咐王府的暗卫也一并撤下,这才抬眼对林墨轩怒目而视:“你点了我的穴位!”
“……抱歉。”林墨轩低头认错。
他虽然觉得,妹妹这样大费周章应当不是为了和他计较这件事,至少不仅仅是为了计较这件事,但是既然阿莲没有切入正题,他索性也就顺着说了下去:“我只是见你太过辛苦,想让你好好休息一晚。”
林莫怜毕竟不是真的要和哥哥争执,闻言只幽幽叹了一声:“其实又何止是我,一个月来家里就没有人能好好休息。虽然只是轮流照看你,但谁不是日夜悬着心。”
听妹妹这样说,再思及父母的脉象,林墨轩下意识落下眼帘,低声道:“原本并不想让你们担心。”
“知道,云岫观么。”林莫怜忍不住又嗔了哥哥一眼,“要不是知道你的打算,我们何至于安排了人手去颖阳城堵你?”
“是沐殒说的罢。”林墨轩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妹妹的消息来源,不由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怎么什么都和你们说。”
“他不仅说了这些。”林莫怜顿了顿,幽幽道,“他给了我三张契书。”
“……我这还没死呢!”林墨轩眉心微微一蹙,“他那么着急做什么。”
“哥哥。”林莫怜看着林墨轩,欲说还休。
“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不必宣之于口。”林墨轩摆了摆手,缓缓说道,“既然已经给了你,你只管收下就是。”
“你这人,什么事都不肯宣之于口。”林莫怜叹息道,“契书是这样,这次的事情也是这样,若非我们看到了许愿牌……”
想到另一种可能,林莫怜喉中一噎,险险落下泪来。
“果然是被你们看到了许愿牌。”林墨轩叹道,“我之前就在想究竟是哪里漏了破绽,思来想去除了许愿牌再没有其他了。你和莫愁喜欢翻看许愿牌,但是并不认识我的笔迹,墨言倒是识得我的字迹,但是他没有看许愿牌的耐心。我当时心存侥幸,原以为你们不会发现的。”
他看着林莫怜满眼含泪,无奈一笑安抚道:“别哭啊,我不是没有事么。我明明许愿你平安喜乐,你也努力一下成全我的心愿啊。”
兄长语气轻快,分明是说笑的口吻,而林莫怜却想起了那一张张写着出生入死的许愿牌。
一笔一墨都是命悬一线,一勾一划都是殷殷垂念。
少女泫然泪下,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