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猫老郑听到柳树芽提起已经去了的佟二香,心上就是一阵绞痛,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转眼都没了十年了!醉猫受不了柳树芽就这么无所谓地提起她,控制不住自己凶巴巴地把柳树芽骂走。
醉猫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两手抱住了头。他何尝不知道佟二香早就没了呢!没了快十年了呢!
这十来年,醉猫几乎全是靠着回忆跟佟二香在一起的时光活着,实在想人想得厉害,就去看一眼二香的闺女柳树芽。
看见柳树芽,醉猫恍然就觉得那也是他闺女,醉猫那颗彷徨无助的心才像是有了个着落。
柳树芽那丫头长得与二香七分像,但性情却只像五分。嘴甜会说话,甚至比她娘佟二香还会哄人,可那骄纵任性、风流惹人、处处留情的劲儿,却像足了柳树芽那个长得跟个小白脸儿似的爹!
唉,聊胜于无。
可话说回来,柳树芽要真是他醉猫的亲闺女,他可能宠得更厉害,可能把柳树芽惯得更加无法无天!他醉猫豁出命去打天下,还不是为了让后代子孙活得潇洒,难道反而是为了让他们受委屈的?
醉猫用他那粗糙的大手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老脸,罢、罢、罢!这又是跟孩子发的哪门子脾气?佟二香走了是事实,自己怎么就到现在了还听不得!也就柳树芽这一个孩子敢跟他亲近一点儿,离休之后,要不是柳树芽时不时来看看他,除了单位每年年底派人来瞧瞧他,他就是个地道的“孤家寡人”!现在,自己还这么不分好歹地把为他好的柳树芽撵走!他这干的什么事嘛?下回见到树芽,可得说句好话,这孩子要是真不理他,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曹操,曹操到。
醉猫正做思想斗争呢,门外响起敲门声,醉猫还当是柳树芽落了啥东西转回来取,醉猫现在心里已经后悔跟柳树芽撒气,赶紧起身过去开门。醉猫一边开门,一边开口哄人:
“三儿啊!这回是大大错了,你别生大大气啊,大大就是听你一提……”
醉猫开了门抬眼一看是单位的小周,嘴里的话一下子消了音,脸上还带着点谄媚的表情也一并僵住!好在人老成精,醉猫马上转换角色,声音也变了低沉的调子:
“小周啊,又来看我这糟老头子啊?”
“哎,郑局,您看您说哪的话啊这是?您看起来精神着呢!……”
周怀锦一边跟醉猫寒暄,一边随着他进了屋子,顺手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橱柜上。
周怀锦跟醉猫说着话,心里想的却是刚才在门外的巷子里撞见柳树芽。周怀锦拎着东西往里走,柳树芽低着头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嘴里也不知在嘀咕着什么,也没抬头看路,差点撞进他怀里。
柳树芽明明是很生气的样子,可一被周怀锦扶住,抬头见是他,转眼就变成笑脸,笑咪咪地跟周怀锦打招呼,看周怀锦提着礼物,听他说是来看郑局的,接着就把周怀锦好一顿夸。
夸周怀锦懂得关怀人,夸他吃水不忘挖井人,夸他工作细致,想得周到,夸他有耐心有恒心,夸他敬老……
夸得周怀锦都有点不好意思,那丫头,那小脸说变就变,明明是生着气的,抬头就笑脸相迎……,周怀锦一边例行向已离休的老领导郑局长汇报工作,一边在心里比较着柳树芽和郑局的脸,哪哪都不像啊,可是,这俩人的相处,可真像是父女俩啊!
旁人不大清楚,但周怀锦因为跟他们接触得多了点,倒是了解,郑局这个孤老头儿,打离休后,就只有柳树芽一个后辈常来照看他。
这个郑局,说得好听点是强势,说得难听点,就是霸道。而且,据可靠的传闻说,早些年,欺男霸女的,并不是个很规矩很有原则的老革命。只是,从抗日战争打到抗美援朝,军功章得了一堆绝对是真的。周怀锦有幸见过,说不震撼那是假的。每个男人心里都向往过英雄,周怀锦也是一样。那些军功章,对于普通人来讲,一枚都已经难得,郑局居然有十好几枚!
甚至,周怀锦有次碰到郑局的老战友市医院的老孙书记,闲聊时听老孙书记那意思,郑局实际该得的军功章,要更多一些。可郑局,却云淡风轻,压根就没把那些功劳当成一回事。
这也是周怀锦回回都主动要求过年来关怀郑局的原因之一,甭管郑局人多严厉,也甭管传言咋说,郑局是英雄,是缔造新中国的功臣,这是不争的事实。
就是,听说郑局以前的相好是柳树芽的娘,那柳树芽有没有可能是郑局的孩子?
周怀锦在心里合理地怀疑,要不然,柳树芽咋一点也不怕郑局这凶神恶煞的老头子?要知道,就是他周怀锦,看到郑局长不苟言笑时的样子,心里也发怵。那是普通人对一个身上背负很多人命的煞气很重的人本能的恐惧。
可今天,周怀锦只要想起郑局长开门时那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想哄柳树芽、想逗她高兴,郑老爷子那满脸讨好的笑容,就想乐!难得啊,太难得了!居然在一向横眉立目的老局长脸上也能看到那种表情!周怀锦真的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