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仿佛沉进海底,模糊中捕捉到梦境中不甚明了的声音。
应星星抓住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
蓝天白云,绿草茵茵,十六岁那年的天气好像永远都是晴天。她抱着书本,在考前临时抱佛脚,背来背去,还是停留在a开头的词汇。
“abysm,无底洞。”
“adolescent,青春期的。”
“agony,极度的痛苦。”
她摊开书本,仰头盖在自己脸上,“好难啊,我只记住一个apple,想喝苹果汁了。”
身旁的学长轻轻笑了一下,“不是说今天能坚持吗?”
“……”
那是她刚刚踏进图书室时大放厥词,才待了不过半个小时,应星星已经心不在焉,想溜出去玩了。
她心虚地站起来,从书架上摸了本词典,研究片刻,“学长,你知道agony来源于希腊语吗?”
简渊用笔敲了敲桌子,提醒,“星星。”
应星星总算想起明天就要考试,抱着书坐回去,从头开始:
“abysm,无底洞。”她在课本上写写画画,不甘心地问,“为什么要考这么生僻的单词,谁会用啊?”
简渊随口说,“莎士比亚。”
“……我才不信呢!你随口说的。”
“左边架子上第三排。”简渊说,“你找找看。”
应星星将信将疑,翻了整个下午,终于从《暴风雨》中找到这个单词。原句十分绕口,她翻开词典,“backward(向后、倒退)和abysm(幽深、遥远的地方)意思差不多,只用一个不就够了吗?”
“不一样的。”简渊拿走她在课本上乱写的笔,站在她身后,探身跟她一起看词典上面同一个单词,“abysm是垂直意义上的遥远,意思是只能往下坠落,没有尽头。”
他的声音离她太近,传来一点微妙的热意,应星星只能愣愣地重复,“没有尽头?”
“你刚刚不是背了两次无底洞吗?”
“……啊,哦哦。” 她恍惚回过神。
简渊看向她的表情很温和,仍然在解释,“不停地向下,再向下,永远在坠落的过程中,看不到结束的希望。”
“这个单词本来就这么恐怖吗?”应星星困惑。
“所以它还有另外一个翻译。”
应星星没想到简渊还能把话题拉回学习频道,“什、什么?”
黄昏寂然无声,虽然一本书都没复习完,但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在图书室里待了大半天。
野蔷薇攀上窗台,在菩提树的深深树影下绽放出柔嫩的花朵。
“深渊。”
他说。
脚下仿佛裂开漆黑的空调,失重感随之而来。
骤然从梦中惊醒,耳畔好像仍残留着少年说话时轻柔的尾音。
脑海中无数碎片顷刻散去。
应星星摸了摸手臂,注射过镇定剂的左臂上方传来隐隐的闷痛,而抚摸过针孔的那只手上空空落落,戒指不知所踪。
手指微微颤抖,应星星扶着藤椅起身,一阵眩晕后,慢慢推开房门。
她总觉得这个地方眼熟,沿着溪流流向走了几步,记忆闪过几个模糊片段,依稀记得是小时候,爸爸难得有空、心情也不错的天气,会提着箱子,带她和明琛去家附近的水潭钓鱼。
那时,走的也是这样一条蜿蜒的道路。
再往前走,溪流尽头就是爸爸钓鱼的水潭,而顺着丛林幽深的小路出去,绕过几条巷道和一排度假山庄,就是她曾经的家。
在爸爸去世后,她很快联系房产中介卖掉房子,再也不想回到这座承载了失去父母记忆的别墅……明琛为什么带她来这里呢?
他现在又在哪里?
应星星一边回忆着方向,一边走出丛林。
花费了大半个小时,才勉强找对方向。
应家旧宅周围依山傍水,空气清新,是有名的度假疗养胜地,但今天街道上行人却很少,几间临街的温泉旅馆紧闭门扉,透出萧条意味。
跟她记忆中的安宁祥和半点也不沾边。
下意识地放轻脚步,从窄巷中穿过,余光看见空荡的街道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过,为首的人拿出证件,像是在调查什么事情。
应星星好奇看过去,还没有探出头,就被人按着额头挡回去。
“别看,他们在找你。”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
身后居民楼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她被来人拉回门后的阴影里,背抵着墙壁,门链嘎吱作响的缝隙里,隐约可以看见巡逻的制服越走越近。
“长官?”他们在门口停下脚步。
周守中语气沉稳,“继续找。”
手下犹豫,“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