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郭童箬。
是四岁就没有爸妈,五岁没有奶奶,七岁爷爷住ICU的郭童箬。
是六岁生日被唯一一个陪伴的亲人流着泪问为什么我不是个男孩的郭童箬。
是明明在自己的家里,却被住在这儿的其他人当成外人的郭童箬。
是十岁的时候被二爷爷家的孙子抢走了生日礼物,然后跟他打得两败俱伤的郭童箬。
是因为没有人上心学籍问题被迫跳级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的郭童箬。
是半夜自学被三叔拿戒尺打了一顿,被骂浪费还坚持考回年级前50的郭童箬。
是13岁为了逃离这个“家”跑去上海加入偶像团体的郭童箬。
是三年后的某天爷爷突然从ICU出来然后夺回家产的郭童箬。
可是,那时候我已经16岁了。
我还是看不懂那些恩恩怨怨,那些世故情仇。我也曾经想看懂,但通往那个家的那条路上只有狂风没有温柔。
什么都没有摧毁我,什么都破坏了我。
不过,我从来没觉得爱缺席过我的人生。
我仍然保留着14年前的相册,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奶奶常用的那口锅不见了,但是我最爱的糖醋排骨的味道还记忆犹新。
其实,不提到我的性别在祖训里没有继承权的时候,爷爷对我也很好的。
小学里的音乐老师很喜欢我,她是个很奇怪的人,她会帮我骂那些说我克父母的人,她很固执,有的时候很有原则,有的时候一点不讲章法。她教我唱歌、跳舞,总会有某一刻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带着很大的期盼,但她跟我说要开心,要随心所欲。
我患有理发店社交极其恐惧症,这众所周知。
十五岁的杨冰怡陪我去剪了刘海,她亲自指导了理发师,她的眼光很好,剪来剪去跟现在流行的法式八字一模一样。
二十一岁的韩佳乐闭着眼睛给我选了一个碎盖,自那以后我很喜欢吹我的刘海,就在无聊的时候干这种无聊的事。
二十岁的颜沁带我去把头发剪成了齐肩,烫了一下发尾,她在微信弹窗里摇了个骰子,最后选了个玫红色,好巧,是我的应援色诶。
但是颜沁笑我像个水母,于是我把她拉去水族馆看了一天水母。
哼哼哼,怎么敢惹小爷的?
二十五岁的刘倩倩妄图带我去剪掉我留了一年的头发。她说看我洗头好辛苦,夏天这么热,我的头皮会闷的。
我才不信呢,她肯定是嫉妒我头发多。
坏姐姐,我才不要什么铁T头!
本王今年要当花!气死她!气死她!略略略。
哎,算了,怕她去找别人。
当然啦,还有我可爱的粉丝们!
很多脑瘫都说刺客都是徒有其表,虚有其名,跟别家粉丝吵架根本吵不过。
我一直很纳闷来着,为什么偏要吵架呢?
很早的时候她们说怕我受委屈,我说我不委屈,她们说好。
可是后来我发现,总是有人披着皮就真的变成了疯狗,好像,粉我这样的人,委屈的,是我的粉丝。
有次握手,我问应援会的一个姐姐,她们委不委屈,她们说不会。
我仍然很担心。我的粉丝好像变少了,但我的排名变高了。我更担心了。
又一次我跟一个站姐大倒苦水,说我自己懦弱,说我不会讲话,说我没脑子。花的是她的握手卷,但是她听我讲了很久,最后在快到时间的时候温柔地安慰我,说我做得很好了,说喜欢我的善良,只要我好好努力,乖乖唱歌跳舞,他们会一直喜欢我的。
我想我大抵不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唱跳的,我对舞台的坚持仅有一半是来自热爱的,另一半来自童年落下的那一束期盼和一路同行的爱。
我很抱歉,十八岁以前的郭童箬真的是一个抓住机会就有些任性,找到时候就耍小聪明偷懒的坏小孩。披了个清澈的愚蠢的壳子,让哥哥姐姐陪我成长了这么多年。
所以我回粉丝翻牌都很长,那个姐姐尤其是,毕竟浪费了人家的握手卷。
她后来说不用,让我多照顾自己的身体。
刚回来那会儿的握手会又碰到那个站姐了,她加了很多推,但是她说她一直最爱我。
反正我信了。
应援会重组了,不过好像还是原来那批人。我拿到了回归后的第一批应援物,会会让我分给喜欢的人,夸我长大了,跟我讲了以前的事情。
我想我真的不可救药地爱上偶像这个职业了。
反正我现在觉得,只要我努力做到最好,那么那些尬黑和辱骂的人就是真正的跳梁小丑,我的粉丝也不用和别人吵了,当个笑话就过去了。
即便要吵,我也要拿得出手才对。
十八岁的时候我逃了一个对世界的许诺,现在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