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熠每日坚持服药,孟氏送来的解药里有如何服用药物的方法,唐天宝按照此方配好了药量,然后交给了国公府的总管事。
易梦诗离开后,国公府就像是失去了统帅的军队,宛若一盘散沙。
但好在还有剑云和海总管,再不济,林氏也是可以再出山的。
“您的身子还需要静养,其他的事暂时先放一边,可能这话您不爱听,但妾身还是要说,没什么比您的身子更重要。”
林氏这几日都来照顾他,国公夫人如今已不在,她怕其他下人没了上面人的吩咐,做事会怠慢,所以才出来看看。
不然以她的身份,哪里能在国公府指手画脚。
“她对我来说才最重要。”
韩熠靠在床头,目光无神,不知看着何处发呆。
林氏一只手捧着碗,一只手拿着勺子,搅拌碗里的汤药。
妇人拿着勺子的手骤然停下,抬眼看向榻上之人,既心疼又担忧。
韩熠虽不是她亲生的,但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他是嫡子,从前虽不怎么孝敬她,但也没有因为她是他父亲的妾室而看不起她。
况且她还曾经服侍过长公主,她对他的母亲也是有情的,自然对他也有怜惜之情。
他出事后,她也会带着韩宝珠和韩宝玉来看望他。
她有时还会叮嘱韩宝珠多待一会儿,多陪陪他。
林氏能做的都做了,但唯有他和易梦诗的事,她不敢置喙。
“国公夫人她……已经走了……请国公爷节哀……”
“她没走——”
韩熠一腔激动,反驳道。
那日秦梓生已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包括最后她在和亲途中发生的意外……
他不信她便这么走了,他们说好要携手共度此生,她明明和他约好的。
“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他每日都想去找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他的身体条件还不允许他即刻启程,何况还要骑马颠簸、长途跋涉。
所以在知道真相后的几日,他都冲动着要出门,不过全被流霜和唐天宝他们拦住了。
“国公爷若想去找夫人,还请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了,不然您都还没找到夫人,自己便先累垮了。”
唐天宝的忠告还算有警醒作用,韩熠后面也稍稍安分了些,但仍是会喃喃几句。
“父亲……”
夜风萧瑟,韩熠独自坐在白栀园的湖心亭中睹物思人。
忽闻韩思翊的声音,他稍稍收回了失落的心情。
“儿子给父亲请安。”
“过来坐。”
“是。”
韩思翊来到父亲身边,抬衣坐了下去。
他们父子倚栏而坐,各有心思。
但父子俩的心思差不多,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你母亲最爱在这亭里观花赏月了,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在这儿捣腾,有时还真不明白这些玩意儿有什么好捣腾的……”
韩熠指着那些摆在亭子里的花,嘴上虽露着笑容,可他的话语里却含着丝丝苦涩。
韩思翊微微仰着脑袋望着父亲,安静地听着父亲说起和母亲的往事。
他向来都知道父亲对母亲好,可他渐渐长大,才深深体会到,父亲深爱着母亲。
“父亲,母亲走前写了封信,要我等您醒来后,交予您……”
韩思翊今日来,是为了完成母亲的嘱托。
他呈上那封信,上面写着“韩熠亲启”四个字。
韩熠抬起手,正要触上那封信的时候,顿时犹豫。
那是她的字。
男人双眸涣散,随后颤抖的手取下了那封信。
“你母亲走前,可有交代过你什么?”
“是,母亲离去之前,有把儿子叫到书房说话,嘱咐儿子以后要照顾好您,孝顺您、听您的话,还有……”
“还有什么?”
他说到一半便停了,韩熠一直盯着那封信,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母亲还说,若父亲以后娶了新人,那人便是儿子的新母,要儿子……孝顺新母,还有父亲和新母若有了孩子,那便是儿子的手足,要儿子善待自己的手足……”
韩思翊回忆着那日母亲嘱咐的话,认认真真地说与父亲听。
韩熠攥着手里的信,心痛地闭上眼睛。
她真是什么都想好了,什么都为他们父子俩想好了,唯独她自己。
韩熠压抑着心中的酸涩和痛楚,带着对易梦诗的思念,拆开了那封信。
信上满满的黑字,是他熟悉的笔法。
她的字整洁细腻,字与字之间隔着一点点距离,信上的字迹,无不透露着她书写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