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未亮时,展府大门就被敲响。
“参见大人,世子命我来接大人。”普普躬身道。
“有劳普普护卫。”
“大人……”普普面露难色,半晌开口道,“小的不叫普普,小的叫普那。世子只是觉得普普顺口,就这样叫小的了。”
“哦……哦……抱歉。”
普那。
普普。
原来普普是世子对这个护卫的“爱称”。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大约一刻钟才停下,普那打帘请展柔下车,下了车才发现已是到了京都东南的栖凤楼。及至跟着普那登至最高处便见贺若图正倚着栏杆遥遥而望,她走向前去,躬身一拜:“下官参见世子。”
贺若图闻声转向展柔,却也不应,只是也向展柔拜了一拜,随后将展柔扶起,笑道:“你们中原人常说‘八拜之交’,本世子与展大人昨日一曲,一酒,今日一拜,一游,想来也可算得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世子既如此说,下官若再推却,便是不知好歹了。”
“那本世子……不,那我便与展大人……不,不。”贺若图摇摇头,“叫你展大人太过生分了,不如……”
贺若图眼珠一转,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展柔忽觉心头一紧,而后便听见世子殿下笑道:“不如我便叫你展展,可好?”
展展。
展展?
展展!
昨日见得了这位乌楚世子的花言巧语,今日又见得了这位乌楚世子的癖好——喜好为人改名。
展柔定了定神,随即才无奈笑着应道:“世子您觉得好便好。”
贺若图面色大喜,便拉着展柔的衣袖将她拽到栏杆边,随即用手遥遥一指。
“展展,你看!”
展柔顺着那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轮彤红朝日正自京都之北绵延千里的之罘山喷薄而出。
红霞漫天,金光万里,此刻,京都便在她脚下,在她眼底。
五年前,她随阿爹从饶州回京。
离开京都时她只有四岁,因而有关京都的记忆早已模糊。临行前,她问阿爹,京都是什么样子。阿爹告诉她,京都是大盛最为富庶繁华之地,最为锦绣昌荣之所。那是大盛的中心,是大盛最为神圣的地方,是他们的家。
及至今日,她才似乎看见了阿爹向她描绘的那座城。
北靠之罘山,西临澜之江。
崇宣门、广泰门、清瀚门、彰德门四座城门耸立于京都城东西南北方,守着这一座城的太平安宁。城内一百零八坊分列御华大街东西两侧,沿御华大街向北而望便是大盛中枢之地,巍峨浑然,雄伟宏阔。
曾经阿爹在时,她只守着那属于她与阿爹的家,于是一方屋檐便是天下。
后来阿爹不在了,她便入了这朝堂,只是想要心重新有个寄托,于是那政事百姓便是天下。
可如今,她看着眼前的京都,看着眼前这大盛的中心,才发觉,天下不仅仅是那家人相亲,不仅仅是那黎民苍生,还是眼前的山河万里。
展柔正望的出神时却听贺若图叹了一口气:“唉,只可惜我没有生在大盛,若是生于此地,便能日日得见这盛景,也不枉走人世一遭了。”
“听闻乌楚之北便是冥寒之海,常年平静无波,夜里如墨玉晶莹。以东便是卓里寒原,皑皑白雪,苍茫万顷。乌楚王庭所在的孤月城更是以月尘花闻名,每逢十五盛开之日,孤月城便若笼于月色仙境,缥缈如幻。每至十六凋零之日,孤月城便又落雪缤纷。如此美景,也令展柔神往。”
“听你如此说,便不觉得那般可惜了。孤月城,月尘花,是很美。不如展展随我回乌楚,待到十五花期之日,在那月尘花海中饮上一壶月尘酒,便是人间盛事了,敏敏最是喜欢。”
“敏敏?就是那位素来便有乌楚蔷薇之称的乌楚公主?”
“是啊,那个臭丫头,真是好事不出门,坏名传千里啊。”
“听闻公主五岁起便习骑马射箭之术,七岁时骑术便比得上乌楚一等骑士,九岁随老乌楚王打猎便射下一只金雕,十三岁那年以一计助老乌楚王平叛突娄罗部,十六岁亲自领兵追剿贺若博博残部,这乌楚蔷薇之名该是当仁不让。”
“那你便只是闻得了花香,却不见那利刺。若有一日,你被那利刺扎一下,便知道有多疼了。”贺若图痛心疾首道。
“可展柔觉得世子却是痛在身上,乐在心间。”
展柔一语中的,贺若图也便只摇摇头:“那丫头也便只会用那刺扎我这个哥哥。”却又笑着摆了摆手,“也罢,也罢。”
看着那人眼中霎时涌起的柔情和疼爱,展柔忽然心间一软。
贺若图与贺若敏的阿妈多年前因病去世,算算时间,那时的贺若敏只有三岁,而贺若图也不过十岁。十几载匆匆过,如今贺若敏已是智勇双全、机敏果敢。除了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