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黛玉、探春、惜春等人皆到了。又有王熙凤听说了此事也拉着李纨过来了。
因着那阎济慈也很有些春秋了,且他医者仁心又有贾母等长辈在场,故女眷们也不必十分避嫌。众人皆围坐于厅上,笑请阎先生诊脉。
这阎济慈是个医痴,行医问诊于他而言不是职责所在反倒是乐趣享受了。故虽今日只是给姑娘小姐们请个平安脉,他也是极尽心的。
不仅望闻问切一项不落,还细问每人平日里饮食坐卧之习惯。再结合各人体质,度身定制食疗膳补之方法。
别人或有些身虚体寒的,都是小毛病,倒还罢了。唯凤姐儿和黛玉二人教那阎济慈皱了眉。
先说凤姐儿,前两年小产后因死胎没流干净,倒添了下红之症。有半年光景,下红淅淅沥沥地总也止不住。
后虽治好了,但因凤姐一心要强。也仗着自己年轻,不知保养,还等不及修养利索便又开始劳心费力地管家。
如今面上看着还好,可这身子却是着实损伤亏虚了下来。
这光景仅靠食疗是远远不够的了。于是阎济慈又提笔写了方子,教凤姐抓了药先吃两帖看看:“若合适便长久吃个一年半载。若觉有不妥之处,告诉了老夫,老夫再调调方子。”
凤姐儿接过药方,忙道:“实在麻烦先生,如今实也难寻到您这般医术高强却还对病人悉心竭力的老神医了。”又笑推了推迎春,“我们今儿可是沾了你的光了!”
阎济慈听了直言“不敢当。”迎春则道:“什么沾不沾光的,都是一家子,二嫂子何必说两家话?”
那阎济慈又叮嘱凤姐:“奶奶如今气血两亏,每日也需注意着多食些补血益气的东西。我这儿有个桂圆膏的方子,极易得,家常便能自制——”
“用阿胶、红枣肉、桂圆肉、熟黑芝麻捣烂碾碎,加入白糖搅和均匀。再放进小笼屉里隔水蒸熟成膏状,密封在小瓷瓮里。每日早晚用小勺取出适量,加温开水化开送服即可。”(1)
“还有一条要紧的,奶奶从此切不可思虑劳累过度。如今奶奶还年轻,身子强健压得住。可若还是不知保养,恐怕再过几年病痛便都要上来了。”
这话若是早几年说,凤姐儿必是不放在心上的。可如今她也渐渐察觉自己这位身子骨要比前些年易感疲乏劳累得多,故对这阎济慈的话也能听进去一些了。
再说黛玉这头,她因是先天不足,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一时倒也无甚法子可彻底治愈的。只得细心将养着,将身子底子打好,自然便病邪难侵。
“不知姑娘平日常吃什么药?”阎济慈问。
“如今只每日吃着人参养荣丸。”黛玉答。
“每日服用几次?”
“这倒也不一定。”
说起黛玉的药,紫鹃可是门儿清的,只见她在一旁补充道:“先生,我们姑娘每日早晚都要各服一次丸药。若这日身上不太爽利,便又会再多服一二回。”
阎济慈点头道:“这人参养荣丸倒还算是对姑娘的症候,且药性也还算温补平和,故长久吃倒也没什么。只是小姐体弱,每日两次已是足够。”
“若再加量只怕虚不受补。且我观姑娘应也是平日易感风寒之体质。这人参又是包寒之物,若受了风寒再吃参,只怕寒气发不出来,反侵得更深,最终酿成暗疾。”
“故在受寒时最好将这药量减半或者干脆停服几日,等寒气驱尽再用不迟。若担忧一时减了药量身上不爽,便可于每日晚饭后半个时辰服一次红糖老艾汤。”
“民间有俗语‘三年老艾强似参’。且艾草虽温补却不似人参般包寒,故就算感了风寒也可服用。这红糖老艾汤是用五年以上的陈艾加上乡人土法熬制出的红糖块,同入清泉水中煎煮半个时辰而得的。”
“若小姐能克化得动,便再加一枚鸡蛋放入汤中同煮成嫩嫩的蛋包食用。切记此蛋不可打散,若打散成蛋花再食效果便要弱上许多。”
“竟还有此等讲究!”凤姐奇道,“都是鸡蛋,整个的蛋包究竟同那打散的蛋花有何不同呢?”
贾母闻言在上头笑道:“你们不知道此间玄妙。那些药材食材都有讲究,同样的东西做成不同的形态、用不同的烹制手法,吃到人肚子里,疗效可是差得十万八千里。”
“如今肯这样细致又潜心精研的大夫可是不多了,这正是阎先生的难得之处。”
阎济慈忙道:“老太太谬赞了。您不是从医之人,不想却极通这些,这才真正难得。”
黛玉等众姊妹原只觉大夫看病枯燥无趣,不想这阎先生高才绝学又涉猎极广。给出的食疗调养之法都新奇有趣,一时倒都听得兴味盎然的。
迎春只盼着阎先生这些调养之道真能奏效。如今她穿进书中来已过一年光景,一天比一天更接近那个悲剧的结尾,迎春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希望当真正的风暴来临时,这些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