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整个村子还笼罩在厚厚的纱雾中若隐若现,顾言舟就带着林海从永安村启程出发回天都府。
等踏上天都府街上大青石板已是临近中午,途径一粮店门口时,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顾言舟一拉缰绳,停下驻足观看所为何事。后面跟着的林海差点没刹住,险些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掌柜的,这,这,这是你卖的米吗?”
作为天都府最大的老字号粮店,店小二颇有些仗势欺人,眼皮子上翻,不耐烦地大声吼道:“你眼睛瞎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这怎么不是米啊!”
众人愈发激动,“这明明是几年前的陈米,里头掺着沙子、米虫,哪里能吃,你分明是想拿陈米冒充新米,来糊弄人!”
“我们要新米!我们要买新米!”群情激愤。
店小二抓起一把米又狠狠甩进米缸,“嚷什么嚷!不是声音大就有理!打去年底就鲜少落雨,运河到今儿个还堵着,南方的粮都运不过来,哪来的新米!”
“满口胡言,你们德福那么多粮库,怎么会没有新米,分明就是囤着不肯卖!”
顾言舟面无表情地把每个字都听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打量着这一切。
天都府附近几处城确实大旱有几个月了,但绝不至于无新粮可卖。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象不明,旱季可能还要持续些时日,而精明的商家自然也都清楚这点。
拖的越久,米价越贵!待到陈米卖完,老百姓彻底断粮,米价才是最高峰之时,那时再开卖新粮,便是五倍利、十倍利地赚!
这就是他们打的如意算盘,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哪个商人不心动,无商不奸!
长吁一口气,顾言舟正打算离去,却忽然定住了神。
德福粮店对面正是天都府最高奢的酒肆,福宝楼,此时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仅看马车实在低调,通体黑色,略微宽敞,薄纱遮窗,但油光水滑的枣骝马,殷勤到深深弓腰的店小二,无一不显示出马车里的人,在高官遍地走,勋贵多如狗的天都府,地位着实不低!
车帘一晃,一身锦袍的中年男子身影显露了出来。
哼!顾言舟在心中冷笑,地位确实不低,准确的说,很高!
那男人刚掀开帘子,立即察觉有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循着感觉扭头望去,隔着熙熙攘攘、吵闹不堪的街道什么也没有发现。
此时的顾言舟早已收回视线,下一刻上马翻身离去,干脆利落,多一个动作都没有!
那名中年男人停顿了一下,还是下马车走进了福宝楼,入了四楼包厢。
作为这里的常客,贵主喜欢的口味店小二都摸的一清二楚,殷勤问道:“沈大人,今个儿还是上您最喜欢的川菜?”
沈淮清偏重口,嗜辣。
这次他沉默了片刻,吩咐道:“吃苏菜吧。”
金陵盐水鸡、松鼠鳜鱼、姑苏卤鸭、蟹黄豆腐,道道风味清鲜,浓而不腻,淡而不薄。
可沈淮清持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脑子里尽是刚才那道不同寻常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