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戏班连夜离开淮安,雍儿难过了好多天。母亲福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个萍水相逢的唱戏的孩子,怎么就让她心心念念,难以忘怀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雍儿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医书方面,按照吴先生的要求,她先用三年时间,读通医书,然后,经过考核,入馆学习医术,为了能够实现学医的愿望,雍儿非常勤勉。除了读书、学习,其他时间,孩子们一起玩耍。
快近年关了,大家都越来越忙碌。
学堂放假了,私塾也跟着放假,吴名先生也回去过年了,吴名其实并不喜欢过年,每逢佳节倍思亲,他没有亲人可思念,父母离世,兄弟姐妹不知道在不在这个世上了,思念都不知道思念谁。他无处可去,也不愿意待在赵府,担心人们太过关注他,反而让他不自在,他逢年过节都去柳儿洼待着,那里,弟兄们多半在岛上,无法回去,彼此相伴,还能少点孤独感。吴名去了柳儿洼,孩子们放假都在家待着,烤火,读书,写字。
外面大雪封门,福春看着满地的积雪,心想:“瑞雪兆丰年”这几个字算是明年的好兆头吧。
这样的天气,只能窝在家里烤火干家务活了。福春要给雍儿做鞋穿,也要给老太太做,自从进来福旺府,老太太的鞋都是她做。
福春把家里穿旧了不能穿,或者雍儿穿了嫌小的衣服,都拆洗了,展开成一片片的布,用一块木板洗净晒干,用面粉加开水和匀打成浆糊。先把木板上涂上一层浆糊,然后把一片布抻平贴在木板上,然后,再刷一遍浆糊,再贴一层布,贴到十几层就好,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然后拓了鞋样,把浆糊糊过的布照着鞋样剪成几片,合起来,变成厚厚的一沓,差不多有正常鞋底那么厚,外面包上一层白布,用棉线把它们缝在一起,纳成鞋底。
福春在做鞋,雍儿在旁边看着。福春自己裹了小脚,雍儿该到裹脚的时候了,可是一看到雍儿叫疼,福春就放弃了。下了几次决心,都因为在裹脚的时候,雍儿眼泪啪啪啪啪地掉下来,而让福春下定决心,不给她裹脚了,以后再说吧。旗人女孩需要裹脚,赵家是汉军旗,不裹脚也没事的。雍儿学医,踮着小脚怎么出去出诊呢。
福春纳好鞋底,去拓鞋面的样子,用新扯的红布给雍儿做鞋面,然后在上面绣花,绣的是鸳鸯戏水。雍儿看着,也拿着针线学做鞋,福春说:“你还小,现在还不是学做鞋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母亲做就好,自己拿针线,会伤着小手的。”
雍儿点头称是。一会儿,跟福春说:“母亲,孩儿去读医书了,好吗?”
福春说:“好的,先读一会医书,读书读累了,就去抄写《心经》。”
“好。”雍儿抱着小手炉,去一边读书。
手炉套子是福春用零头碎布拼接而成的,缝成精致的小八角形模样,绣了花在上。让雍儿捧在手心,正好不烫手,又很好看。自从母亲给绣好之后,雍儿喜欢得不得了,一直抱在手心里,舍不得丢下。
“小姐。小姐。”青儿从外面回来,边走边叫:“看我买了什么回来?”
“糖人?一个小兔子!”雍儿从书本上移开目光,跑过去,拿过青儿手里的糖人,惊喜地说。
福春看着雍儿,说:“读书累了,就歇一会儿,去玩玩。”
“母亲。我能去舅舅家找静姝姐姐玩吗?”
“不行呀,静姝姐姐要学女红,要读书,你去了,舅妈会不高兴的,怕你打扰了姐姐。”福春阻止到。
“哦,好吧,我不去了。”雍儿说。
在福春心里,总还是有点分别的。自己毕竟客居伯母家里,凡事要知道进退,懂得分寸。别人来自己小院里玩耍,自己确实高兴。小院里平时就是母女两个,加上佣人,来去都是轻轻悄悄的,过于安静,冷清。孩子们来了,可以增加小院的喧闹,福春喜欢看孩子们叽叽喳喳,奔跑玩耍。但是,雍儿去别的院子里,恐打扰了别的孩子学习,福春会阻止她去。
“雍儿,雍儿,我们来啦!”声音刚到,人就跑进来了。
福春抬头一看,静姝,宝悦,环儿,正儿都来了,他们由各自的丫鬟带着,一起走了进来,福春笑着说:“我们雍儿刚念叨你们,你们就来了,这下热闹了,哎呦,快给我看看,小手都冻红了没?”福春忙收起针线活,把火盆烧烧热,让厨娘给大家准备点心。
孩子们去院子里堆雪人,大呼小叫的,可开心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需要扫尘,青儿在家里用竹竿把笤帚绑起来扫墙壁上、屋顶上的灰尘、蜘蛛网。锅灶上烧了开水,厨娘在擦洗桌凳、床头上面的雕花和樟木箱子上面的灰尘。福春让赵正站在凳子上,在灶台上贴上灶老爷的画像。
淮安有句俗话,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福春不能自己祭灶,只等着正儿给自己贴灶老爷画像。
孩子们在身边乱跑,总是有点影响扫尘,福春允许丫鬟们带着五个孩子一起去里运河大堤上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