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洁站在百乐门的门口。
她一身华贵精致的衣裳，和这里粗劣的香粉味很不相配。以至于，来往的人经过她时，都下意识的避开。
攥着礼盒袋子的手紧了紧，又紧了紧，终于，还是站到了姜萌的面前。
真好
以前站在台上等着她打赏的人，如今，就站在她面前……
“夫人，这件礼物，我很喜欢。请您代我向少帅说声谢谢，谢谢他的抬爱。”姜萌的面色柔和，笑意温婉，但看着胡玉洁的目光，却带着一丝丝的同情和怜悯。
对着她这样的目光，胡玉洁只想要逃离，但……
“您……还有事？”姜萌问道。
脸上得体优雅的笑容一寸寸皲裂，胡玉洁的话哽在喉头，难堪，从心底里急速爬上来……
她声音极小：“我……姜姑娘，你……你能不能教我，教我唱戏？”
“唱戏？”姜萌诧异。
“是，”胡玉洁咬牙：“育豪说，想听我唱戏，所以我想向你学习……”
姜萌脸上诧异更多。
她一张脸妩媚动人，尤其是在灯光下，眼波流转，魅惑横生。偏又带着惊讶、怜悯、讥讽……
胡玉洁手指微微颤抖。
一张小脸惨白，指尖冰凉，连包裹在裘皮里的身体都迅速冷下去。
“好，夫人学我就教，夫人想学什么？”
……
夜，漫长。胡玉洁和姜萌在幽静无人的台子上，走步、开腔，灯光下，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声音自空旷处传出，幽长幽长……
嗓子哑了，身上冒出层层冷汗，胡玉洁的小脸越来越苍白，如纸……
“细思往事心犹恨……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
“嘭——”
一声重响。
姜萌回神，回眸一眼，便看到一头栽倒在台子上的胡玉洁。
“夫人！”她大惊。
胡玉洁身体蜷缩在台子上，弓成虾子，瘦小的身躯不住颤抖，“夫人，您怎么了？”姜萌想要伸手搀扶她，胡玉洁却咬牙摆了摆手。
“没事。”
她这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蚀骨的痛，额上密密的汗，姜萌看得心惊，想要喊人，却被她死死拽住：“不用，不用叫人，我这是老毛病了……”
不知过了多久，胡玉洁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脸色也稍微好了些。
“夫人这是……胃癌？”姜萌突然开口。
胡玉洁抬眸。
姜萌又道：“我妹妹，她也是胃癌走的……”
胡玉洁唇齿苦涩，胃癌的治愈几率几乎为零……她点了点头。姜萌就着手将她搀扶起来，神色中透出复杂：“少帅他……知道吗？”姜萌抿唇，想要说什么，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开口。昨日，张少帅对胡玉洁的厌恶和不喜她自然看在眼里，如果他知道胡玉洁的身体……还会这么对她么？
也许会，也许不会……
毕竟，胡玉洁作恶良多……
恍神间，她又听到胡玉洁的话：“还请姜姑娘帮我隐瞒这件事，我不想让他知道。”
“……”
“姜姑娘……多谢。”
面对着这样一双恳求的眼睛，姜萌最终，居然点了点头。
“我们继续吧，姜姑娘。”胡玉洁站起身。她还记得张育豪的要求……在这样的身体情况下，她还要学自己唱戏……姜萌语气滞了一滞：“你何必做到这样……”
胃癌晚期的人痛起来有多痛苦，姜萌亲眼见过。也就是因为见过，她才不明白胡玉洁为何执意坚持！
告诉张育豪，不好吗？
“他喜欢。”
一句话，三个字。
他喜欢，就因为这样一个可笑又可悲的理由，胡玉洁撑着病重的身体，在寒冬夜里、在这样的地方，跟她学唱戏。
姜萌的眼睫微动，她看得出来，胡玉洁已经时日无多。
这个女人……
握住胡玉洁的手紧了紧，姜萌心中微微一叹：“不必了，夫人唱的，已经足够好。”
“不知道，”胡玉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