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拖拉机在一个丁字路口停下,司机回头喊:“互助到了,赶紧下车!”
一男一女两个知青跳下了车,又一个个卸下行李。
司机立刻向左转弯,拖拉机继续向东开,他伸手向南一指,也不管那两人是否能听清,“生产队就搁村子南头!”
拖拉机绝尘而去,林自在意念中,两个知青一脸沮丧二脸尘土,每人都拖着四五个大包,一步步往前挪。
这一路,沿途都能看到收割的人们,和一垛垛摞起的豆秸,一派丰收景象。
拖拉机大约又走了五公里,很快就到了双丰生产队。
青山公社就在双丰生产队,这里的公路好像是刚修过,比两边房屋地基都高出一截,刚进生产队,拖拉机忽然向左一拐,冲下一个45度的大下坡,没思想准备的林自在心一下悬起来,刘文静干脆妈呀一声叫起来。
拖拉机停在一栋土房前面,“双丰到了,下车!”
“不到生产队部或公社吗?”一个高个子男生问。
拖拉机手是个大老粗,戴一顶旧军帽,上身穿绿军装,裤子是警察的蓝裤子,只是没有领章帽徽,坐在车上催促,“都忙秋收呢,谁有空搭理你们,快点快点啊,别耽误我事儿,饭都没吃,我还得拉黄豆呢!”
七人手忙脚乱的刚卸下行李,他就着急忙慌地倒车,哒哒哒,拖拉机轰鸣着,前头的烟囱冒出一股股黑烟,就爬坡上了大路。
拖斗上只剩下五人,他们插队的生产队都有点远,起码要从互助的路口向南再向西走上四五十里。几人还都是十六七八的孩子,上午的激情荡然无存,此时可怜巴巴地回头看他们,虽然都不熟悉,甚至看不清脸,大家还是都挥挥手,跟他们告别。
在这陌生的地方,起码知青是他们共同的标签。
眼前并排两栋土坯草顶房子,间隔约有十米,看起来房子还很新,每栋各有大小两间屋子,房前房后各有一个菜园子,夹着的杖子上还有几枝牵牛花,也快枯萎了。园子里种着黄瓜豆角柿子辣椒等蔬菜,大多也要罢园了。
此时两栋房子一点声响也无,院门也都锁着,七人面面相觑:这算怎么回事?下马威吗?
年轻人们猛然意识到,自己兴冲冲来支援边疆,似乎并不像知青办工作人员宣传的那样光荣,那样被村民所企盼,相反,人家怎么还有些嫌弃呢。
林自在把行李卷放到地上,坐到上面,拿出一个邦邦硬的玉米饼子,不紧不慢啃了起来。
刘文静并不觉得在门口等人有什么不妥,她忘带钥匙时,也经常在家门口等她爸妈下班。她也往行李上一坐,自我介绍说:“我叫刘文静,她叫孟繁西,都是十八岁,我们来自齐市第三十四中。你们呢?”
其余五人虽然都有些没精打采,但也都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胡玉民,十七岁,来自上海。”这是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男生,个子不高。
“陈招娣,十六岁,阿拉上海宁。”这是个胖乎乎的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辫稍折到头发里,用两根淡蓝色的绸带打着蝴蝶结。
刘文静指着她的头发,“哎你头绳散了。”
陈招娣立刻去摸头发,赶紧又重新打了个蝴蝶结,只是一路尘土,蝴蝶结有些脏了,她气得用上海话不停地抱怨着。
“我叫罗向阳,十九岁,哈市十八中,高中毕业。”这个男知青足有一米八的个头,正是汽车前排站立唱歌的人之一。
“陆卫东,北京人。”这人一身军装,斜背军挎,两手插兜,漫不经心地介绍几句就转头看向大路。
“我叫周久儒,十七岁,杭城人。”最后介绍的正是那位爱脸红的手风琴男,他身前是手风琴,手边是两个大行李包。林自在没想到他跟自己在一个地方插队,下意识看他一眼,结果他的脸又有红起来的趋势,赶紧转过头去不看他。
知青点的房子坐北朝南,与南面大路平行,但和大路中间有一片大水泡子,约莫东西200米,南北80米的大小;北面是大片荒草甸子,有很多塔头垛子;东边隔着老远有三栋土房,面积稍大,一栋两户,再往远还有几家,房子也都相对不错;西边和西北边是一片房屋,大约两百户左右,基本是沿着一条南北向的大路分布,房子都更破旧,再往北就是大片田地了,每一根垄都有百来米长,地里全是收割黄豆的生产队员,有几个干活儿快的,已经割到地头,拿着镰刀往回走了。
这边才是真正的双丰生产队吧,而东边直到江边的房屋,应该都属于青山公社。
他们的知青点,就正好位于公社和生产队的结合点上,虽离公社和大路相对近些,但离地里,着实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