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没什么过多的消遣,年关将近,府里也逐渐忙了起来。王夫子的儿子从书院放假回来,章夫子同他就顺其自然的停了课,一家三口回了老家,三个姑娘除了每日的功课没有别的事儿,安安心心的开始做起女红来。
钟惠也是,琢磨了许多日,才学会打几个简单的络子。又想起现代那些漂亮的背云,压襟,找钟夫人要了许多珠子,自得其乐的开始钻研起来,后来钟硕知道了,把手里的珍珠串了孔送过去,当个门帘也好。
某天晨起的时候,窗外的雪厚厚的落了一层,梳妆台旁的乌色架子上搁着一瓶秀美的梅花。
“姑娘,昨儿个尤姨娘生了,是个九斤八两的男孩儿。”
雪柳伺候钟惠起床穿衣,也很是寻常的聊了几句,末了,又加了一句。
钟惠初初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猛的睁大了眼——九斤八两?这会儿的一斤是十六两,也就是说实际上是九斤半,而古代一般600克是一斤,那实际算起来,那得有十一斤半的样子了。
钟惠见过尤姨娘,娇小削瘦,顶多一米五几的个儿,这会没有剖腹产,自己生那怎么能生的出来。
实际上也是,真生的时候,产婆给尤氏下头狠狠剪了两刀,几乎是把孩子硬生生拖拽出来,可孩子一出来,大家伙只顾着高兴把孩子抱出去讨赏,那尤氏几乎是死了一样的没动弹。
要不是正院叫人拿了老参过来,只怕是夜里完全熬不过去的。
“怎么样也得过了正月再说,没得晦气。”
钟夫人摸了摸腕上的玉镯,叮嘱再三。底下大丫头碧春哎了一声,捧着老参熬的汤就去了,无视钱氏难看的脸色,把参汤灌下去又把孩子搁在尤氏身边,任他哇哇的哭。许久,尤氏的胸口终于才有了起伏。
“太太说了,为母则刚,叫小少爷先陪着姨娘,旁的不必操心。奶嬷嬷和丫头都配着,保管不打搅您。”
碧春带来的人把这一间屋子几乎是挤得满满当当,又叫了个大夫开了吊命的汤药。里外打点清楚,才离开。
“她可真是好手段啊。”
钱氏从牙齿间挤出这一句话来,完全可以预见之后府里只会传扬钟夫人仁慈宽宥,善待妾室的话语了。
而她只有苦劳,更甚者,尤氏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钟老爷兴许还要觉得她看顾不力,心中生了膈应。
老嬷嬷连拉带拽的把钱氏拉回了自己的厢房,万万不可把怨怼都明目张胆的宣泄出去,那就是对主母的不敬。
“您还有大少爷呢。”
钱氏的依靠不是从前老夫人跟前侍奉过的出身,也不是钟老爷从前的宠爱,她靠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儿子。
“对对,我还有茂儿,我的儿,他一定要给我争气。”
钱姨娘抹了抹眼泪,抓着老嬷嬷的手臂,脑子就像是挨了一棍似的清醒过来。
“是我想错了,我不该叫刘氏在这儿的,过了年就叫她去,再把孩子接回来,别碍了嫡母的眼。”
一句接着一句,隐约间能见到昔日一点灵光。
“如今府里就茂儿一个成才的男丁,老爷自然不会不管。他刘家同咱们结了姻亲,多少也得帮扶帮扶。等茂儿立稳了,就是正院也没法子。”
老嬷嬷也不顾茶壶里是不是冷茶,给钱氏倒了半盏,叫她吃了冷静下来。
“是这个理儿,姨娘退一步,大少爷才能进一步。”
窗外白雪纷纷,落得如鹅毛似得,掩盖了种种。
第二日给各处报喜,到外书房的时候,钟老爷才被两个开了脸的小丫头服侍着起身。初初听到九斤八两的男丁,面上犹如开了花,而后尤氏难产的消息报上来,眉头乌云笼罩,生了霾色。
“钱氏终究不如太太做事稳当。”
他又细细问了尤氏情况,知道太太要求大夫无论如何得叫人过了正月,面上才好看了些。不管是不希望孩子落下一个克母的名声也好,还是不希望年里挂白,他都觉得钟夫人的做法才是对的。
“太太还让奴婢问问,这孩子养在谁膝下的,若是定了,也好叫人提前安排住处。”
过来给钟老爷报喜的是正院另一个大丫头翠英,是这几年里钟夫人身边的得意人,自然,也就能帮钟夫人传这样要紧的话。
钟老爷沉吟半晌,盘了几个妾室,本来是打算给钱氏教养的,可这一回事情办的不好,就罢了。邵氏已经有儿有女,再养一个儿子,未免太过。安氏和周氏么——
他想起和周氏的温存,又想起周氏对尤氏的诸多退让,他不是不懂周氏退让的缘由。
“告诉太太,叫周氏养了吧。”
翠英眉头不动半点,来前钟夫人就道,这一次应当是周氏能捡个漏子,果不其然,钟老爷的心思那是被摸的透透。
“是。”
翠英低着头退出了屋子,离开前目光扫在廊下浇花的两个丫头,抿抿唇,安静